每逢花魁大赛,赛前各大妓馆都会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好让自家的姑娘能够提前做好准备,想出些应对之策来。
三大妓馆之一的群芳院,当然也不例外。
想要取得花魁,最关键的还是自家姑娘的才艺和容貌,但三大行首之间,无论是容貌还是才艺都不相上下,自家的姑娘想要力压其他两人一头,所唱的词曲就显得尤为重要,词作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因此,三大妓馆的鸨母们,对于另外两家所得到的词作是十分重视的。
一处香闺中,一位容貌俏丽,身段妖娆的年轻女子坐于书案前,正低头看着那刚刚才送过来的词作。
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自然便是群芳院的一袖姑娘。
上届花魁大赛,入了花榜的三大行首都色艺双绝,颇有才情。可若是单论起琴棋书画的话,一袖姑娘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与她的出身有关。
在沦落风尘,入这群芳院之前,她本就是一位大家闺秀。因此,人们更喜欢称她一声“大家”。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淡然一笑道:“原以为,此次能与我争这花魁名头的,也就锦云一人罢了。倒是没想到,春雨楼那边竟也能得如此佳作------看来这花魁的名号,还真不是那么轻松便能拿到的。”
站在边上的丫鬟闻听此言,不禁疑惑道:“小姐,这首词当真比李大人送给你的那首还要好?”
她哂然一笑,说道:“李大人那首词虽也称得上是佳作,但这开封府里,词作比他好的人也不是没有,无论是新任的提学边大人,还是近来名声大噪的陆显淳陆公子,于诗词一道,都比李大人要高出不少。”
“可这首词不是他俩作的呀,这李濂李公子,婢子倒是听说他工于赋诗,也甚得在京为官的李大人所赏识------”丫鬟撇了撇嘴,说道:“却是没听说过,他有甚么好词流出。”
“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可千万别出去乱说,李公子好歹也是位少年英才,哪能由得你个小丫头去质疑?”
她正色提醒了丫鬟一句,转而又说道:“不过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我倒是觉得,这首词与陆公子之前所作的那两首《采桑子》,虽谈不上是如出一辙,手法上却也极其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说,李公子是受了陆公子的提点,才做出如此词作?”
这话说出来后,就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因为那样的可能性太小。
若说李濂是受了好友陆诚的影响,所作的诗词有些轻微的变化,还算是很平常的事情,可要说连风格和意境都如此相像,那就真的是天方夜谭了。
这首词里所表达出来的意境,根本就不像是李濂这种心无旁骛,一心求学,只为考取功名之人会有的心境。
“阑珊火树鱼龙舞”这样的首句,道出了上元佳节那热闹繁华的场面,但接下来的这一句“望中宝钗楼远”,却又隐隐体现出了词人内心的落寞与寂寥。
而下阙的笔墨,更是着重落笔于当下的心境,流露出他对心中所思所念之人的那种无限牵念与挂怀。
“莫恨流年似水,恨消残蝶粉------”
“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
这种淡淡的哀思,很是能够动人心弦,特别是一袖这样的女人。她又是轻声吟诵了一遍后面的词句,心里暗自想道:“真想见见这位才名远扬的陆才子,可是------这词当真是他冒用李濂之名所作吗?这又是为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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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楼,怜儿姑娘的香闺中,隐隐传出一阵悠扬的琴音,以及她和着琴曲的轻声哼唱:“阑珊火树鱼龙舞,望中宝钗楼远------”
“------莫恨流年似水,恨消残蝶粉,韶光忒浅。细语吹香,暗尘笼撰,都逐晓风零乱。阑干敲遍。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
不得不说,能入得花榜的红姑娘,就没有哪个是浪得虚名的。
她们之中,个个皆是才艺不凡!
陆诚进得这闺中,除了品茗闲聊外,这位怜儿姑娘还向她展现了些才艺,确实是比之锦云也差不了多少。
特别是她的声音,清澈灵动中,还隐隐带着些许哀婉自怜的味道。
陆诚已经从左国玑口中得知,三大行首中,锦云尤为擅琴,一袖最有才艺,怜儿则是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堪称天籁之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不过让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这怜儿的遭遇应该是最为不幸的,若是拿锦云与她相比较,就要显得幸福多了。
可尽管如此,她所演奏出来的词曲,却不如锦云那般哀婉凄凉------或许,她是个较为乐观坚强的女子吧。
“姑娘琴艺嗓音好生了得,在下听得是如痴如醉,难以忘怀呀!”
一曲奏罢,陆诚自然是击节赞赏,而后问道:“只是这花魁大赛马上便要开始,姑娘到时还要当众展现才艺,现在怎么不多作歇息,就不怕到时会失了水准?”
“那可就是公子的不是了。”
怜儿此刻已经起身,正轻移莲步向陆诚走来,佯作嗔怪道:“谁让公子作得如此好词,让怜儿见之技痒难耐,偏要当着公子的面抚琴一曲呢?”
“呃------”
陆诚一时都不敢接话了,心说这位怜儿姑娘果然非同凡响,话也说得让人听了容易产生歧义。
这般露骨的用词,简直就是在刻意勾引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