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开封城,在地域上也分有三六九等。
周王府居于正中偏南的位置,俨然是这这座城里最为尊贵的主人。而王府外西南一带,则是省、府、县sān_jí官署衙门,居住在这里的也多是达官贵人。
而与之相对的城东北一带,便是这十里繁华的开封城里,最为藏污纳垢的地方。
这一带龙蛇混杂,人员构成十分混乱,充斥着各类灰色的行当,是“车船店脚牙”等营生的聚集地。因此这里所聚集的,也多是一些下九流的贩夫走卒。
这一带最有名的,当然是马行街后的西榆林巷这条勾栏小街。不过除了这里外,还有另一处有名的所在,便是东榆林巷了------这个有名,指的是在某些富贵人家圈子里的名气,与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关系不大。
富贵人家光线明亮的外表下,往往都会藏着某些难以启齿的秘密,轻易不为外人所得知。
东榆林巷聚集有不少的城狐社鼠、地痞流氓,甚至还有某些做散货的绑匪,也都在这里接些活计。
也不是没人想好好管过这一带,但这种事情,往往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曾有好几任新任的祥符知县和开封知府,对东榆林巷实施过清剿,却并未取得重大的成果。通常是严打一阵后,不久又会死灰复燃------如此反复,循环不绝。
这个世界有白即有黑,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存在,矛盾却共存着。
事实上,这些人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讲是利大于弊的。有了他们的庇佑,一两个年轻气盛的破家县令、灭门府尹,还妄想全力清剿?
谈何容易!
掌灯时分,夜幕笼罩大地,整个开封城里黑压压的一片,各家各户燃气的烛火,并不足以照亮这座城市。
夜禁将至,街边的不少商铺已经纷纷关门,唯有街边的小贩已经还在扯着嗓子叫卖,争取今天能再多卖出些东西,多赚些钱来养家糊口。
一位样貌年轻,鲜衣怒马的公子哥漫步在这条街上,身后随行有几名身材壮硕的汉子。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不少是惯偷和扒手,像这样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是很容易就会被他们盯上的。
但一见到这公子哥身后那几名凶神恶煞,不苟言笑的随从,很多人都选择了避开他们。
这种出门就带上一帮随从的人,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扑通------
前方不远处的赌坊门口,一名身材痩削的年轻男子让人从里面给丢了出来,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紧接着,赌坊里边冲出两名汉子,朝着地板上的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的那人在地上来回翻滚,双手护着头部哀嚎不已。
“他娘的,没钱还敢上我们这儿来了,真当我们东家是那救苦救难活的菩萨呢?”
其中一名汉子说着,又是朝地上那人狠狠踹了两脚,口中骂道:“听好了,你在我们场子里欠下的银子,三日之内给我连本带利的还上,不然的话------哼哼,就拿你家婆娘来抵债吧!”
“听见了没?”
另一人也上去补了一脚,接话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家那婆娘长得倒是挺水灵的,卖到窑子里也能有个好价钱------嘿嘿,到时哥两个也过去爽爽------”
这种事情在这一带随处可见,每天都会发生好几例。年轻的公子哥对此见怪不怪,只是轻声笑了笑,便继续往前走去。
当他走到赌坊门前的位置时,躺在地上的那名年轻男子也恰好爬了起来,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匆匆与他檫身走过。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后便是一声惨烈的哀嚎传出。
他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一名随从,手上正抓着那名陌生男子的手腕,对方整只手掌都在向下垂着,软绵绵的在空中晃悠着。
看样子,他这只手是废了。
这时,随从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枚玉佩,说道:“大公子,这小子不知死活,妄想顺走您的东西,您看要如何处置?”
这人正是王朝立,王琼的长子,王家的大公子。
他这才知道方才发生了何事,皱着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冷笑道:“还真是没个眼力劲儿的东西,偷东西都偷到本公子这儿来了------正好今日本公子心情不大好,就多要他一只手吧。”
话落他便转身继续向前行去,身后再次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以及那名男子惨嚎的声音。
在一家酒肆的大门前停下,王朝立抬头望去,酒楼的招牌在两盏大红灯笼的照射下,清晰可见“如意楼”三个大字。
“如意楼,如意楼------本公子今日就看看,你这里能否让我逞心如意。”王朝立轻声自语了一句,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已是夜间,酒楼里光线昏暗,只有每张坐人的桌上点着蜡烛。
罕见的是,这个时候酒楼里还有不少“客人”,都是些面相凶恶,随身携带有利刃的汉子。他们或独自一人,或三三两两占据一张桌子,坐在那儿大碗大碗的喝着酒,并不出声吵闹。
一看到王朝立这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进来,不少人都是精神一振,意识到有“生意”上门来了。不过他们都显得十分规矩,仍然坐在位置上没动,只是时不时向这边瞟上一眼。
如意楼有如意楼的规矩,任何人踏进了这里,都得按着东家定下的规矩来办事。接活儿可以,但得通过这里的管事,作为中间人来为双方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