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不二的脑袋痛的厉害,浑身无力,冷得发抖。
竟然还活着,他有些意外。
但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苟延残喘。
一摸怀里,那几份遗书都还在,也没有半点拆封的迹象,证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魔女也未曾来密室找自己。
饥饿的感觉袭来,却没有力气起身找些吃的。
只能躺在地上,无力地消化寒气蚀体带来的阵痛。
许久,忽然听见咚咚敲门的声音。
正要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张了张嘴,结果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少许,门自己开了,紧接着那魔女走了进来。
看见不二躺在地上,脸色难看得吓人。
连忙扶他起来,问道:“怎么闭了一个关,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不二心道:“得亏你来得早一些,再过几日,便只能些烧纸钱给我。”
也不知角族人如何祭奠亡者,有没有烧纸钱、献祭食之类的习俗。
人之将死,其意也散。
他琢磨着自己八成离死不远,要不然怎么会没头没脑地想到这些。
又曰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他早先放弃找寻精血的希望,可算身未亡而心先死。
今日,又恰好失了声,且心中有悲,口中难言。
总算在临死之前,把普天之下,最大、最深刻的悲与哀凑齐了。
胡思乱想一通,再见眼前之人,竟是把一些积压已久的情绪从心底漫了上来。
正要回答魔女的话,说自己临死不远,有些舍不得她。
可嗓子暂时失声,便叫这一句话变成了朦胧难测的口型。
便是这一耽搁,整个人复又冷静下来,心中暗道:“我一定是着了魔。”
稍作思量,才传音给她:“这几日修行业重,用功过度,有些疲累,缓一缓便好了。”
抬头去看魔女,却见她的脸色也很差,面上的肌肤白得没有血色,嘴唇有些泛青,扶着自己的手明显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不二连忙问她。
魔女哼了一声,忽然一翻掌,其上浮起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掌心大小的透明球体。球体之内,鲜红色液体一刻不停地翻滚着。
“这是我角中精血,昨日方取出来,还热乎着呢。”她恶狠狠瞪了不二一眼,将小球递在他的掌中。
不二哪里想到,死到临头,还有翻转之日,便好似一下子从无尽深渊直飞万丈高空,缺氧的晕眩感瞬间袭来。
想说些什么,嘴已经张开了,话却没想好。
“闲话休提,你也不要矫情。”魔女倒是先开口了:“只需记得,你今日欠了我天大的一笔人情,日后便是千难万险,也一定要还的!”
说罢,将不二扶到墙边,拿了些灵食给他,解了饥乏,便推门行路,脚步轻飘晃晃地离去了。
只留不二一个人在屋里,百感难言。
……
魔女出了密室,径直回了自己修行的房间,脸色转瞬恢复,仍是先前那般清秀绝丽的模样,看不出半点虚弱之态。
回头想了想方才二人对话的情形,还有不二感激涕零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
半晌,又皱着眉头细细思量一番,自查没什么纰漏,想他多半应该瞧不出问题。
这才一翻手,掏出一个白森森的牙齿。
这正是从蓝狐尸身处寻到的那个装着自己精血的牙齿。
二十年前,二人在大雾虫海中,行到蓝狐儿尸身附近处,不二从昏迷中刚醒来时,曾瞧见一道白芒从雾中闪出来,未来得及看清,便被魔女收入了怀中。
当时,不二直以为是魔女对付虫海的手段,却不想正是其苦寻未果的精血白牙。
魔女将白牙拿在手中静静瞧着,暗道精血既已取出,这白牙留下无用,日后若被不二发现,反倒弄巧成拙。
稍作思量,手中罡芒忽地一闪,那白牙“嗡”的一声轻响,瞬时碎成了一滩白兮兮的粉末,轻飘飘地四下散开了。
少许,叹了口气,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起来的薄纸。
薄纸之上,不二沉重的字迹缓缓铺开。
上面用秘术拓印的,正是他在自认不久将驾鹤西去情形下,留给自己的遗言。
“岁月吾友,执笔世中人,见书阴间鬼。
……”
她缓缓念出遗书的第一句,一股永久离别的气息铺面而来,直叫她难受得胸口闷气。
往下诸言,已没有勇气再念。
只默声不语,缓缓又沉重地读着。
这篇遗言,她早先已经看了几遍。
如今再读,仍是为信中莫大的哀意,伤心难过;为其中慨然赴死的豪情,动心不已。
谈及二人风雨同舟的经历,不二言殊为珍贵、刻骨铭心又永生难忘。
说起二人的情分,不二定论为天赐之缘,生死之交。
她对此极为满意,又感动难言,只是心中还有一点遗憾,想来他永远不会晓得了。
全信看罢,不二只字未提其将死之因。
但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种种迹象,都在提示着什么。
比如,不顾万般危险,非要去大雾虫海中找精血;比如,明明还要九十年的世间,却突然提出要闭关三十年的事情;比如,连自己隔着数间屋子,都可以感应到的寒气袭身,且最近这段时间,这寒气来得愈加频繁了。
再比如,二十年头上,他再次进入大雾虫海,耗费巨大的精力,对附近一带进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