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娘的魂体微微有些发热。不二的头皮有些发紧。
“这……”他说,“有男朋友,也有女朋友。”
“哦,女朋友多还是男朋友多啊?”无忧暖雨又问。
魏长风道:“你问这么细干嘛?”
“说的好像你不想知道一样。”
“我本就不想知道。”
“那你方才还偷摸摸地问我。”
“我……什么叫偷摸摸的,”魏长风憋了半晌,说道:“我那就是随口说说……”
不二有些无语。似乎变成魂体之后,爹娘与自己小时候记忆里的形象也不大一样了。
再回原先蛋壳的时候,他想起先前秀秀和岁月去寻过那里调查取证,也不知有没有回来。
刚想进蛋壳,听见娘说:“她们都在这蛋壳里面?”
“嗯。”
“你先别进去,”无忧暖雨说道:“你扒在蛋壳缝上给我们介绍介绍。”
不二想自己又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鬼鬼祟祟的,便说:“娘,进里面也能说。”
“别糊弄娘,你进去以后跟这个说说话,跟那个说说话,还能顾得上搭理娘吗?”无忧暖雨道:“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老实了?”
不二哭笑不得,只好先凑到蛋壳裂缝边,探了两只眼睛出来。
再看蛋壳里面秀秀和岁月已经回来了。李苒,刘明湘,楚月,易萱,寻过几人也皆在。往最里面瞧,李云憬和欲姑躺在草席上,肚子变得更大,想必不久就要生了。
(二)
“哎呀,”无忧暖雨道:“这么多漂亮的姑娘,都叫什么名字?”
不二便一一说与她。
“哦,李姑娘和春姑娘怎么会怀孕的?”
“许是吃错了东西……”不二便把之前的事情简单几句讲给无忧暖雨听。只是没告诉她,李云憬和自己分在了一个蛋壳里。
“瞎说,”无忧暖雨道:“娘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哪个姑娘不靠男人就怀了孕的——这姑娘分明是有了汉子,因怕羞所以藏着呢。”
“娘,”不二脑门上全是汗,“您可别乱说,小心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都七八百多岁了,还说什么姑娘,”无忧暖雨道:“娘拎的清楚,就是跟你说说。”
“儿啊,”她说着,似乎魂体又泛起热乎来,“这里面可有我儿中意的姑娘?”
不二想了想,他和岁月的事迟早要给爹娘提起,迟说不如早说,好让他们有个准备。总归娘也是角族人,绝不会在乎岁月的身份。
便与她道:“这位角族姑娘,名叫岁月,就是孩儿的心上人。”
“啊呀,”无忧暖雨道:“这姑娘我刚才瞧得就喜欢,长得真是俊,她也喜欢你么?”
“两情相悦。”
“她名叫岁月,姓是什么。”
不二道:“复姓无忧。”
无忧暖雨听见无忧两个字,不禁低呼一声,忽然又没了声。
不二见她这副反应,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他忽然想到,娘也是角族人,说不准从前在角族之中也有什么仇家。倘使岁月家族正好和娘有仇,那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了?他的手有些发颤了。
“怎么不说话了?”魏长风道:“你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吓人啊。”
无忧暖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想起来了。”
不二头皮直紧,暗自猜着娘要说什么。
他想听,又不敢听。怕她不说,又怕她乱说。
整个人趴在蛋壳外,心跳的像打鼓。
“岁月这丫头,”无忧暖雨说道:“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十分聪明伶俐的,没成想现今长得这么大了。她与娘同姓啊——虽然她年纪很小,但辈分很大,论起来,你还要叫她姑奶奶呢……”
(三)
“娘……”
不二暗自惊叫一声,一时间手脚冰凉,入落冰河。
他从前只晓得娘名叫暖雨,头一次知道她复姓无忧。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开如此恶毒的玩笑。
最最下流的说书人也不敢编排这样的故事,贼老天竟然安排给了自己。世间用心最险恶的奸人也比不过您。您真是人才。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能不能救救我。救救我的爱情。他心里想着。
只觉得身下蛋壳消失不见,自己已无可依傍,整个人直坠深渊直落谷底,此生情无可救药无可挽回。
“不过,”
无忧暖雨又道:“儿子你莫怕,我和这丫头虽然勉强算得上亲戚,但相隔的很远了。我祖父又是外姓被收养的,所以血脉传承上与她也没有半点干系的。”
“娘,”不二趴在蛋壳上,泪流满面,恍如隔世,说道:
“您这大喘气太吓人了……”
魏长风也说:“你有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看把儿子吓的。”
“我的儿,岁月丫头这一脉,一直是无忧家族嫡系,血脉高贵的很呢。她人长得又漂亮,我记得早些年想娶她为妻的角族青年排队都要好多呢。这丫头眼光高得很,一个也没看上。我的儿,你真厉害!”
不二道:“我厉不厉害,全在您老人家一张嘴上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从人间坠入地狱,又从地狱只剩天宫,顿觉人生无比幸福。什么人世间、大道上的苦难啊,挫折啊,奔波啊,劳碌啊,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你直面本心,坚定信念,诚挚诚恳,就一定能苦尽甘来。而岁月既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干系,便是最难的一道劫关闯过去了,往后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