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秀秀识得这游魂儿的气息——
“岁月?”
岁月却似乎在迷茫之中,眼神散着,在阵法中央虚飘着。
“这是怎么回事?”秀秀问猴儿法师。
“错位的灵魂啊,”猴儿法师说道:“请分享彼此的记忆罢。”
糟糕。秀秀下意识想到。
紧跟着,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催动着,缓缓靠近岁月的游魂儿。两个魂体在半空中紧紧贴在一起,恨不得彼此融为一体。
一幕幕属于岁月的记忆,陌生的情景和画面漫涌进她的脑海中,就此稳稳地扎根,自来熟地盘踞在一角,仿佛这些记忆与生俱来就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记忆的尾巴钻进脑海中。她和岁月的游魂儿也分离开来。
“迷路的灵魂啊,”
猴儿法师道:“走罢,寻找属于你自己的身躯。”
她看见岁月的游魂儿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她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拉进了阵盘之中,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昏暗。
不久,光线忽然变亮了。
她到了另一间屋子里,看见岁月闭着眼睛,躺在一座阵法中央。
那股力量轻轻推着她,向着岁月飘去。
她忽然明白过来,大喊道:“不,不要!”
但说什么都晚了,她很快钻进了岁月的身体,意识在一瞬间模糊了。
(二)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坐起身,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低头再一瞧,她穿着绿色的裙衫——这是岁月的衣服。非常真实的触感。
她心头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伸到袖子里摸索,很快找到一面镜子。一照镜子,看见的是岁月的脸。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恭喜姑娘,”猿王从门外走了进来,“你爱的人现在爱的就是你了。”
“把我们换回来,”她说,“立刻。”
“为什么?”
“他爱的还是岁月,不是钟秀秀。”
“这有什么关系?”猿王道:“你现在拥有岁月的身体,岁月的记忆,岁月的一切,你就是岁月,魏不二爱的就是你——至于从前的岁月,我们可以把她永远留在这里。”
“但我还是钟秀秀,”她说道:“我眼看着我心爱的人,但他却对着岁月说情话,眼里望的是她,怀里抱着是她,我才不要自找苦吃。”
“况且,”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有什么权利夺走别人的身体?”
更重要的是,她也无权剥夺别人的爱。爱是真心实意,是两个人的相互喜欢,缺一不可,绝不能靠作弊来获得。
“我这么做,”她说:“是害人害己,你现在就把我们换回去。”
猿王愣了半晌,说道:“我没法儿理解——但我可以将你换回去。不过,你们的魂体才安在肉躯上,至少还得两个时辰才能离体。”
她抬头看了看那行字——距离天亮,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那就是大战之后的事情了。如果她们赢得最后的胜利,她就回来跟岁月交换身体。如果失败了,一切归于虚无,也不必再计较什么。
她拿起镜子,看了看镜中的面庞。自从她认识魏不二以来,他从没有对她讲过半句情话。她原以为原本这辈子都听不到了了。今次机缘巧合占了岁月的肉身,能否有缘听他讲一句呢。
便与猿王:“岁月现在何处。”
“就在隔壁房间。还昏迷着——也得两个时辰后才能醒来。”
秀秀道:“你且让她休息,好生涵养魂体,不要待会儿我们换回各自身体后受了损伤。咱们现在就去世界山。”
猿王道:“你也休息一下——换魂之后,魂体震荡,待会儿怕要受罪的。”
秀秀点头,又瞧了瞧隔壁房间,心道:我只借两个时辰,听他讲一句情话,就足够了。
(三)
死亡沼泽。距离天亮两个时辰。
不二看见小艾达满身泥污,从远处磕磕绊绊走了过来。她之前一直藏在气泡里面,等三头鸟离开之后,才钻了出来。
“爹,”小艾达说道:“我长这么大,尽遭罪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生下来都是他的罪过。冤有头债有主,找李云憬算账去吧。
不二把她背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污,往前看。
眼前这条路,左边是五颜六色的植物花海,右边是黑臭的泥泽,就像魔幻和现实的分界线。
但污浊的泥泽是安全的,美丽的花海却蕴藏着致命的危险。人生的路何尝不是如此,修道的路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是两地交界处,这条路中间会有很多弯弯绕绕,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很有可能会误入幻蝶谷。不二不敢大意。
“从这里到世界山,”他说道:“大概要多久?”
“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多一些。”
“不顺利呢。”
“那就没准了。”
“你要是一直这么没用,我就把你扔到泥里头。”
不二不再耽搁,埋头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寻思,判断安全的路径,仔细观察幻蝶谷的魔幻林海。
小艾达说有幻蝶谷的边缘一种植物,可以让血祭族人在灵鹤的叫声中保持清醒。
秀秀先前曾通过传音种子对灵鹤的威胁作过警告。在上一道题目,蝎巢之中,他也感受过灵鹤的威力。
灵鹤是血祭族人宿命中的对手。在灵鹤的面前,他们毫无抵抗之力。
这使他必须有所防备。
(四)
距离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