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微风森林本应宁静而平和。这座森林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比往常更为放松。这种难以解释的‘力量’对于萨奇人同样有效——那些身处荒原时,始终如同猎豹般警惕的优秀战士,来到这座森林后,也逐渐学会了在没有敌人的时期,无所事事地靠在墙边打盹。
然而阿兰必须承认,眼前的一切,是他见过最为热闹的情景。
竞技场由劈成两半,再截成数公尺高的原木围成,外面搭起木制的多层看台。看台上围满了观众,不断有人用萨奇语欢呼,喝彩,或咒骂。刀斧碰撞的刺耳声响,与利器切入ròu_tǐ的闷响不时从场地内部传来,偶尔混杂着嘶哑的怒吼或痛呼。
阿兰对这一切毫不陌生,哪怕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族里的长辈曾告诉过他,类似的‘活动’每一年都会进行数次,由几个最大的部族各自或联合举办。投入比赛的战士不仅有他们从南方掠夺来的强壮俘虏,还包含那些想要迅速获得荣耀与地位的本族战士。
战斗不论生死,落下残疾更是家常便饭。然而每一名参加比赛的萨奇人,都认为自己是那个足以活着站到最后的人——尽管常常事与愿违。
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传来,阿兰努力侧耳倾听,惊喜交加地从中辨认出父亲的名字。
“我们快过去!”他急匆匆地走向看台,展示出从第一军战士那里得来的木片,将两名俘虏交给附近赤裸着上身,脸上涂着白色油彩的守卫,然后努力找了一个靠后排的位置,踮起脚尖,眺望场地内的景象。
他的‘父亲’就站在场地的中心。一柄破旧的双手战斧握在他的手中,仍未干涸的鲜血从斧刃不断向地面滴落。‘父亲’的身上没有沾上多少血,看起来也不曾受伤,阿兰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的一块石头终于消失不见。
四名守卫跑进场内,将倒在地上的几人连拖带拽的扯出场外。他们的身躯浸满鲜血,显然受了重伤。其中两人似乎还在微微抽搐,另外两人则丧失了意识——或者已经死去。
“好了,就在刚才,伟大的战士,荒原的熊王,拉鲁姆·莱诺尔再次取得了胜利!”身披染满油彩的兽皮披风,头上带着鹿角冠冕的男人高声喊道,同时挥舞着手中五彩斑斓的战斧,“接下来的一轮,就是最后的一轮!这一次,他将同时面对八名强大的对手!若他能够成功存活并取胜,就可以得到萨奇人最高的荣耀之一!他将成为部族公认的勇士,而且,我们伟大的霜狼之王,联军首领加隆·洛克,还将亲口答应他一个愿望!”
阿兰僵硬在原地,被周围气氛激起的兴奋迅速散去,冷汗不知何时浸透了他的脊背。他不关心‘父亲’能够得到怎样的荣耀,脑海中的念头只有一个:就在下一刻,那名保护了部族二十年的男人,将独自对抗八位强敌。
‘父亲’不是巫师,只是一名战士。在阿兰的认知中,再强大的战士,也极难做到以一敌八。他认真地考虑过冲进场内,助‘父亲’一臂之力,但理智——以及来自格洛克的话语——阻止了他如此行动。
“阿兰,你怎么了?”少年眨巴着眼睛,“是在替大叔担心么?可是你说过,大叔既然来了这里,就是有把握的啊。”
这句安慰些许缓解了他的焦虑。他稍稍放开紧握的双拳,舔了舔刚才无意识中咬住的下唇,品尝到略微的腥咸。
敌人排成两列走进场内,那之中包含五位萨奇人的勇士,和三位身为俘虏的艾尔纳人。他们互相对望一眼,富有默契地分散开来,各自擎起武器,小心地围成半圆形,面对着眼前唯一的对手。
战场之上他们是敌人。竞技场之中,为了生存,他们同样可以联手——至少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前。
阿兰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他们,再一次将视线转向拉鲁姆。隔着数十公尺的距离,他看见‘父亲’抬起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不知道父亲如何从人海当中找出了他,但能够清晰的辨认出那一瞥之中的含义。‘父亲’的神情有着预料之中,有着感叹和无奈,却唯独没有责备。
拉鲁姆略微摇了摇头,似乎说了些什么。看台上嘈杂异常,阿兰无法听清哪怕一个字。
“做好准备——”带着鹿角冠冕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长柄战斧,随之将它挥向地面,“上吧!杀了他们!”
战斗就此开始。
拉鲁姆擎起战斧,四平八稳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主动进攻的意图。对面八人对视片刻,两名艾尔纳人会意地摘下短弓,搭箭瞄准男人的要害;余下六人则握紧手中的近战兵器,慢慢向拉鲁姆逼近。
男人摇了摇头。
“你们身为战友,却不懂得何为信赖。”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竟隐隐压过了场地内的喧闹,“这样的你们,没有战胜我的可能。”
下一刻,男人整个化作一头狂奔的公牛,直扑最右侧的一人。两名艾尔纳射手松开弓弦,但拉鲁姆随意地一挥战斧,就将飞来的利箭打落在地。
最右侧的那人见势不妙,赶忙架起武器,试图后退拉开距离。男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方的应对,身形陡转,迎上从另一侧追赶而来的同族战士,利斧当头劈落。这一击的迅捷远超出那人的预期,他根本来不及抬手招架,战斧已经斩入头颅,夺去了他的生命。
拉鲁姆抡动斧刃,将尸体横甩向他‘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