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慕容英的脸色,黄昶又笑道:
“所谓‘相见不如怀念’,慕容你觉得她不如以前。并非是她有什么变化,而是你的提升太快了。短短八年内,便从一介凡人窜升成为六重天修士,进境之快,在我们昆仑山弟子中都是极其罕见。凡间没什么奇遇机缘的,岂能与你相比。以你如今的境界身份,她若还在你面前端架子,那才叫不懂事呢。”
“这道理我原也知道,只是……心里总有些好象失去了什么的感觉,空落落的。甚至,对这门亲事,我都有些拿不准了。”
慕容英轻声叹道,黄昶嘿嘿一笑,故意激他道:
“觉得她配不上你了?为了这一棵树放弃整片树林太可惜?也是,以慕容你现在的条件,本就该找个更好的。”
果然,听黄昶这么一说,慕容英连忙摇头辩白:
“不,不……我绝没这种想法。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她理应得到一位最好,最诚挚的爱人。原本我一直坚信自己就是。然而现在,我对她的印象改变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够胜任这个身份,给她最好的一切……如果将她娶回了家,却又不能真正全心对待她的话……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说到这里时,连慕容英自己都觉得似乎太过于矫情,不禁苦笑了一下:
“黄昶,你和阿若之间处得那么好,肯定难以理解我这种想法吧?”
黄昶确实有点迷糊,但在稍稍沉吟了一下后,依然点头道:
“你能这样想,说明在你心中,她还是处在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上,这不是坏事啊。”
“可我不知道这种想法还能保持多久。”
“只要确认当前就可以了,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那怎样才能确认呢?”
“很简单啊——你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吗?如果你提出退婚,她会为此而难过吗?你又是否舍得让她难过呢?慕容,想明白这几件事情,相信你自己内心就能做出判断了。”
虽然年龄比慕容英还要小上好几岁,黄昶却以一个“过来人”身份老气横秋的提出了建议,而前者在思虑了良久之后,也只能点头接受了他的建议。
“确实,比起心中的犹豫,我更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无论如何,我会尽到自己的努力。”
似乎是想通了的慕容英朝黄昶举起酒杯:
“黄昶,多谢了。”
“没什么,朋友么,互相出出主意,解除迷惑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当黄昶正打算离开时,慕容英却又叫住他:
“既然你正好过来了……借我些灵石吧,够用到下山就行。”
黄昶一愣,随即不由得苦笑:
“你也把收获全留给家里头了?”
“是啊,山上有你在,终究方便些。而在家族里头,多一块灵石却是可以起到极大作用的——我们家现在也开始培养子弟修道了。修仙者的消耗,比起练武真是靡费太多太多了。单靠金银钱币,再多也支撑不住的。”
既然慕容英如此“信赖”自己,黄昶还能说啥呢。于是他同样也留了一堆灵石给慕容英,方才告辞离开。
信步走出小院,黄昶却有些怔仲——慕容英和金荣在各自回了一趟家之后,他们本身以及他们的家族都有了巨大变化。金荣从以前的顽皮小子变成了家族顶梁柱,慕容英更是带挈着整个家族从传统武人向着修仙世家转变——黄昶相信慕容家得到的仙术法诀必然是和其姻亲秦家有关。但既然这两家以前就有联姻的,却直到最近才愿意拿出来交流,定然是因为慕容英的关系了。
那么自己家呢?这些年来虽然也通着书信,但只知道一些大略,毕竟有十年未见,原本那个温馨和睦的小家庭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呢?自己回家以后又会给家里头带来什么变化?自己的家人能适应这种变化吗?他们愿意接受改变吗?
……种种念头,都让黄昶心中翻腾不已,虽然他在两位朋友面前始终摆出意态从容,镇定自如的样子,可在其内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犹豫不定的。
当然,现在想再多也没意思,反正还有一年多,到时候回去就知道了——终归应该是好事吧?这一点肯定不会错。
独自站在外面发了一会儿愣,之后想了想,看看天色,黄昶干脆又朝着吴大牛的居所跑去,他有事情要找这位老朋友。
…………
吴大牛的住处大约是所有蓝衣弟子中最为简陋的——就一个草棚子。虽然昆仑山也一视同仁的分配给了他一座院落,但吴大牛从来没在屋子里睡过一天,而是在外头自行搭了一座茅草棚,便算是落脚处了。
按他的说法:自己所修炼的天禅院佛家禅功,走的乃是苦行之路,茅棚草舍正适合锻炼他的禅心。反正修仙者寒暑不侵,头上有没有瓦片遮挡并无妨碍。
如果不是因为昆仑山要求弟子在修行之外,至少还要通晓一些关于“仙门六艺”的内容,其中符箓之道乃是必学,其余几项也好歹要有个基本了解。而研究那些东西都是需要相当工具和场地支持的,吴大牛可能连院子都用不着,茅草棚便足以满足他的全部需求了。
黄昶一直挺佩服他的恒心与意志,自忖换了自己未必能做到——前世记忆除了给他带来与这个世界大不相同的思考方式,却也让他有些耽于享受。或者说,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总是尽量设法把自己的生活搞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