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在这一群人中最为敏锐的赵小六,是第一个发现招娣朝他们走过来的人,因而也第一个发现招娣的情形不同往日,甚至不同于与他朝探白衣庙夜探祠堂的那一日,更不同于声称与夷人讲了道理的那时,确切地说,她与早上比起来身量竟似长了一些,这对他来说本是一件喜事,但是招娣面上添了肃杀之色,眼中也隐隐带了寒意,赵小六一经发觉,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引起这些变化,却立即展开他村里无赖混混的本分,离得众人更离招娣丫头远了一点。
存弟婆婆是第二个看到招娣的人,她的感知比她的儿媳妇敏锐得多,遭殃的那晚就是她发现墙根处埋伏的赵小六,引发了这一系列祸事的,当然在她心里,这些都是她媳妇的错、她孙女的错,绝对没有她乱喊乱诈的错,所以一看到孙女,登时怒从心起,再一次不管不顾地嚷嚷开了:“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着给我寻个死处!天啊,地啊,娶个媳妇是个扫把星,生个孙女是惹祸精,一头猪都与我王家换不来,要你这条命做什么……”一边喊着,一边不等儿子出手,挥舞着两条细瘦的骷髅般的胳膊就朝孙女扑去。
她这一扑,其他几人都毫无防备,眼看着就要把招娣丫头打上三四个耳光,却看招娣不慌不忙,待存弟婆婆扑到跟前时方才往旁边一闪,存弟婆婆在山上扑了个空,顺着坡骨碌碌地滚出去一两丈远,摔了个鼻青脸肿,好不容易在坡上撞到一处凸起的土丘停住了,已经是吓得面无人色,预备了整整三箩筐的骂媳妇打孙女的话暂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哎呀!”存弟吓得魂飞天外,立即连滚带爬地滚到婆婆身边,搀扶她起来,存弟婆婆哆嗦着被媳妇搀扶着站起来,就听到招娣冷然道:“还要打人么?”存弟婆婆又羞又怒,抬手就给存弟一个响亮的耳光:“你教出来的不孝女!还不给我打!”当然,她身为王家的唯一女主人,身份地位何等尊贵,自然是不会亲自上阵去打一个低贱的孙女的了,指使媳妇去打,绝不是怕了这个突然变了性子的孙女。
存弟腮帮子高高肿起,浑身都在坡上滚得酸痛,心里早憋着一股火,再加上女儿已经许给了赵家,两下说妥了,就是当场把女儿打成瞎子也不妨碍,举了手,蓄了力,刚靠近,就听到招娣一声冷笑:“你是哪个世界过来的?你的家乡叫做什么名字?”
存弟听得一楞,又听到招娣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是嘉罗世界来的,我想,嘉罗世界你要是不认得,我与你也没有什么话讲。”说毕,反手已经是一把寒光闪烁的小刀拿在手里。
“嘉罗世界……”存弟在口中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怒道:“鸟罗世界来的也没有用!你在这个世界,就要守这个规矩,本本分分的,才是你应该做的,刚才你不乖乖挨打,让疼爱你的奶奶摔跤受伤,简直……简直十恶不赦!”其实她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不知道十恶不赦是什么,听了似乎是形容大罪的,就毫不犹豫地套在女儿头上了。
“疼爱?”穿越者哈了一声,小刀在掌心旋转,刀光晃得其他人不敢近前:“那在这个世界叫做疼爱的话,我是不介意给你来上点儿的,你呢?刚才一耳光没吃够,跑到我这里来讨打了吗?”
“你——你,”存弟厉声喝道:“别以为你会玩两下小刀,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村里穿越过来的特种兵、将军、杀手要多少有多少,还不都是乖乖地守这里的规矩?”
“你总算是讲了实话了,”穿越者面色愈冷,因为这个答案指向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可能性——什么村里还好死气虽盛,没有死人爬起来到处走啊,这村子分明遍地都是会走路的死人呀!“这情况有多久了?”
“开……开天辟地以来就是如此,这世界的规矩,就是如此。”存弟道,她一直以为只要搬出“规矩”二字来,那是比天大比法大,对方再也没有不降的道理,结果对方嗤道:“撒谎!双河县的规矩,明明不是这样!”
存弟听到她梦里也没听到过的什么“双河县”登时慌了手脚,两处规矩不一样,这可如何是好,幸而她对丈夫、婆婆是只会挨打受气,遇到变了性子的女儿,却突然能生出急智来:“你,你可是投胎在这鸡鸣村,生是鸡鸣村的人,死是鸡鸣村的鬼。”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事,立即将满面的怒容,翻作了必胜的喜悦:“我已将你许给赵小六,定了终身,你就是即刻做鬼,也是他鸡鸣村赵家的人了,那什么双河县的规矩,却管不到咱们这里。”
“是么?我已经是赵家的人了?”穿越者不怒反笑:“这是确实的吗?”
“是,是确实的。”旁边的赵家大哥,生怕煮熟的赌本飞了,连忙喊道:“刚才你爹你奶奶,都是证见,等到明日,与你主人家说知,就要过门,拜堂成亲。”招娣丫头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会耍刀子,分明不是个良善的,可那又如何,村里多少姑娘家临出嫁又哭又喊的,上吊投河的多了去了,等到拜过了堂,成就了好事,管你刚才嘴里喊着什么我是特种兵,再也没有不把夫家当天的!
“媒人呢?他怎么出得起财礼?”穿越者又问道。
存弟恨恨道:“你与他做出那事来,还值得什么财礼,有王家大哥做媒,你爹你奶奶证见,还不够么?”
“哦——看来我确是赵家的媳妇,不干你王家的事了。”穿越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