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十年(1567年)十二月初,刚从伊势攻略中抽身出来的织田信长传递了“将在新年后再次上洛”的意图。根据信件中的蛛丝马迹判断,这次很可能是要跟朝廷打一番交道。
话说织田家因为出身关系,向来在京都那里是没什么人脉根基的。前代家主信秀得到从五位下备后守的官职,那是一掷千金,花了四千贯银钱才从朝廷那里买到的。后来为了方便攻略松平家,换成三河守,又是另一笔进项。这两单生意的经手人就是平手政秀,所以汎秀是记忆深刻。
信长继任之后,虽然一直自称“上总介”,但其实是不被官方承认的,后来也是走了与其父相同的路子,送上巨资换来“尾张守”。直到拥立足利义昭上洛,才终于翻身成为“弹正少忠”。
此官虽然依旧是从五位下,但却属于“弹正台”这么一个不受太政官影响的监察机构,比寻常国司是要尊贵一些的。虽然这个弹正台的机能早就丧失了——或者说从设立起压根就没怎么起效过,但仍具备一定象征意义。
这次信长前来,肯定是要更进一步了。“弹正台”的主官“弹正尹”历来由皇族亲王担任,不授予外人,所以大家猜测信长可能会升任仅次于“弹正尹”的“弹正大弼”。这个官对应的位阶至少是正五位下,一般会以从四位的身份叙任。如此一来也算符合了织田家掌握数国,控制京都的身份。
对这等大事自然要分外放在心上。
织田家已经撤出了山城国的军队,将治辖权归还与幕府,只留下塙直政保持与朝廷的联系。但畿内各方镇将,都接到指令要一同前来,以壮声威,其中有但马国丹羽长秀,和泉国平手汎秀,北伊势泷川一益,滋贺郡森可成,栗太郡佐久间信盛,野洲郡柴田胜家等。而信长本人则会带着尾美二国家臣。反正隆冬也难以用兵,暂时离开也无妨。
届时会有空前盛大的相扑比赛和能乐表演之类的庆祝活动,来夸耀织田家的强盛。
对此,足利义昭或许是出自抗衡的考虑,向朝廷提出,如今幕府中兴,要换一个年号以表示变革,实行“改元”的仪式。同时他邀请了许多表示臣服的地方势力上京观礼,包括了大和松永,河内畠山,丹波赤井,丹后一色,摄津池田、伊丹等,连朝仓、浅井、德川也都被算在内。
只看名单,义昭似乎能与信长分庭抗礼,但问题在于,臣服势力究竟是忠于幕府,还是忠于足利,抑或对二者都无甚忠心呢?这可真是难以回答。
不管真实状况如何,平手汎秀对此做出积极反应,立即就先行带着三百人先行赶赴山城国。让佐佐成政帮忙组织其他需要参加盛会的家臣及和泉国众。
只是他不知是迷了路还是怎么回事,到达京都附近后,未作停留,接着向北行去,进入近江国高岛郡,多走了大半日。
这么一走,就到了琵琶湖的西岸边上。
与东岸的广阔丰饶的平原不同,琵琶湖以下俱是群山峻岭,唯有沿着湖开辟了一条正式的道路,此外皆是原始的山地,不可能容纳大队人马或牛马车辆通行。
即便是仅有的大路,也只能容纳十人并肩而行,而且蜿蜒曲折,忽上忽下,高低起伏,地图上看着只有不到二十町(2km)的直线距离,却足足要走一个时辰。
几天前高岛郡下过的雪,如今还未融尽,道路两岸全是白茫茫一片,每隔上数百步,才看得见一两行疏落的脚印,显然可知附近居民极少。
在著名的“金崎殿后”之事中,织田军就是从此处通行的。
见了实景之后,汎秀越发坚定,这个事件要尽量避免。在缺乏补给,道路难行的路线上执行转进,对军队会是一场灾难。
不知道原本历史上,究竟是织田逃跑能力太强还是朝仓追击太慢,居然会让大军脱出,而没有造成滚雪球式的崩溃。
游戏和大河剧对此没有细致说明,只有一些木下秀吉参加殿后的事迹,但也过程不详,疑点颇多,小说家言的色彩很重。
平手汎秀不太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探索这个真相。万一世界线变了,本位面的织田没有那么给力,或者朝仓没有那么废柴,该怎么办?
他不由得对赤尾清纲多了几分期待。倘若浅井主力真的西迁至播磨,就算有什么变动,也不至于变生肘腋之间,毫无反应时间。
但另一方面,总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在别人身上,自己也应该准备一点预备方案。
“行路艰难啊……”
汎秀自顾自感慨了一句,踩在山间积雪上,眉关紧锁,脸上显出一丝忧虑之意。他想到了近日从北近江陆续传回的信件。
派去搜集浅井家情报的忍者已经取得一些成果了,根据探查结果看,赤尾清纲已经失去权柄很久了,他隐居之事属实,只是影响被控制在小范围内,并未扩散下去。从信长的反应来看也只认为是义弟的家事,没放在心上。
另一方面,织田市上月诞下了男婴,给浅井家带来一个有织田血统的继承人,这让家中反织田的气氛大大减弱。许多中下层的武士都很乐观的认为,看在这孩子的面上,信长迟早会做出些领地分歧上的让步。
平手汎秀心事重重,步伐渐渐慢下来,看着路面,沉默不语。
他这次让河田长亲与本多正信留守,身边带了沼田佑光和岩成友通出来。沼田行事一向洒脱,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根本懒得主动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