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铃木小兵卫一直在做同一种梦。
梦里,平手家的周边环境发生了激烈的变故,在紧张艰苦的局势下,不可靠的外乡人们,没有经受住考验,纷纷倒戈卸甲做了叛徒,只有尾张元老们一直忠心耿耿地挑着大梁,与内忧外患不断斗争。
最终经过一番惊险cì jī的过程,忠臣良将们团结在伟大光荣正确的主君身边,将看似强大的敌寇一扫而空,取得空前的胜利。
武田信玄一溃千里,惶然失措不敢西顾;朝仓义景闻风即逃,犹如硕鼠见到花猫;北畠具教不战而降,自缚双手跪地出迎;浅井长政自叹不如,甘居臣下自称犬马。
接着织田弹正由于缠绵病榻,不幸逝去,由德川、浅井、毛利、竹中等人公推平手刑部大人接替管领之位。
平手刑部谦让再三,终究推辞不过,念了两句诗之后,慨然上位。
此后革故鼎新,别开生面,气象犹胜细川、斯波当年,较之镰仓北条氏,亦是不逞多让,世人曰“室町幕府,平手执权”,天下静谧,国泰民安。
细处不提,且说期间铃木小兵卫出生入死,刀山火海,跟随主君连续转战一十二阵,讨取敌方侍大将三名,足轻大将七名,组头级不计其数,其中就包括无耻变节的三河败类加藤教明。
事后lùn gōng行赏,官至问注所执事,京都奉行,南山城守护,位列御相伴众,持唐伞袋,涂舆,毛毡鞍覆,居胜龙寺城,人称“胜龙寺屋形殿”。
御前阅马,浩浩荡荡,跨神驹,着宝甲,春风蹄急,意气风发。
前面河田长亲领着队伍,左边是装得一本正经的浅野长吉,右边是紧张得手忙脚乱的拜乡家嘉。看台上朝廷公卿和幕府官员们,无不以艳羡巴结的态度朝着平手刑部大人不停拍着马屁。
正巧老熟人山科言经站了出来,传达最新旨意,宣布将平手刑部晋升为正四位下,左京大夫。
下面家臣也各有封赏,铃木小兵卫得到从六位上对马守的任命。
宾主尽欢,大家一同下马感谢皇恩。
但这时,铃木小兵卫突然发现,伏下身去之后,脖颈处的甲片忽然显得十分碍事,磕得略微有点难受。
他悄悄伸手到颔下,微微调整了一下,企图让脖子舒服一点,但似乎是操作不当,勒得更紧了,开始逐渐影响到气息流通。
甚至慢慢喘不过气来了。
活人难道还能被这样憋死?
实在没办法,也顾不了场合了,铃木小兵卫忍不住提前站起身,解开了衣甲内侧的两排纽扣,重重掀开扔在地上。
可是难受的感觉没有半点缓解。
看上去原因不在胴丸,而在于头上这个沉重复杂的立兜。
啊,一定是系绳太紧了,勒住了喉咙,让人难以呼吸。
如此想着,铃木小兵卫用力地扯住,想要把绳结解开。
这本是小孩子都能闭着眼睛完成的简单工作。
可是他花了很长时间,用力拉扯抠剥,系绳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让人感到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闷啊……
铃木小兵卫感到一丝害怕,同时忽然觉得周围的环境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下一秒钟,包括天上太阳在内的所有光线骤然消失,眼前完全陷入一片无边黑暗。
接着他醒了。
回到现实世界的一瞬间,身体器官立刻传来真实的感触。
然后铃木小兵卫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口中塞着破布,头上套了麻袋,双手被绑在胸前。
难怪在梦里呼吸不畅,喘气都难——等等这个问题不重要。
真正应该考虑的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成了俘虏?
不对,我已经离开军队了,现在的职位是管理警视厅某处监狱的主官。
所以说现在就是……
铃木小兵卫顿时魂飞魄散,后背瞬间布满了汗珠。
“劫狱”两个字,几乎要从铃木小兵卫喉中蹦出来,但他嘴里填的慢慢都是肮脏厚实的破布,脑袋外面还有一层麻袋,声音完全发布出来。
下意识翻身想要起来,结果脑袋却重重撞在不知什么东西上面,发出一声闷响,疼得险些要再次晕眩过去失去意识。
但同时也稍微清醒了一点。
结合前后环境来看,应该就是有人劫狱没错。
那两个令人眼生的雇工,看着挺可怜的一老一少,大概是故意潜伏进来踩点的探子吧?说不定晚上的味噌汤都被加了料,否则众人不至于睡得这么统一……
特么的,也不知道谁哪个混账,贪图一点小便宜,居然招了两个间谍进来!
幸好小命还在。
这倒奇怪了,劫狱是何等大罪,抓住了定然要问斩不赦的,为啥留下狱卒的性命不杀呢?而且绳子绑的也很业余,抓人应该把手固定在身后而不是胸前,否则会有被挣脱的危险。
如此想来,难道犯事的并非想象中的别家忍者,抑或江洋大盗,而只是没胆子杀人的小蟊贼?
这就更不对了,小蟊贼怎可能有胆子迷倒狱卒?
真奇了怪了……
按下心中疑惑,铃木小兵卫靠着触觉,摸着绑住双手的绳子,慢慢研究了一番,不出所料没花多大功夫就自行解开了。
然后赶紧掀开脑袋上的麻袋,从口中扯出布团,大口呼吸了两下久违的新鲜空气,然后四下一看:
这地方,还真不陌生,不就是监狱旁边,放置物资的柴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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