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白日躲在河流背后,不敢与直面武田军作战的织田长益与松仓重信,这两个的态度尤其热烈。
由于众多“乡下武士”文化程度不高,没法像朝廷公卿或京都文人那样用三百六十种不同的方法讲同样意思的废话,说着说着,便逐渐词穷,转而讨论起今天看到的几种新式武具了。
讨论了一番以后,大家觉得“片甲车”“百裂炮”与“国崩”是不错的称呼。
诸将聊了小半个时辰,平手汎秀姗姗来迟。
听到这些“民间命名”,他并不在意,无可无不可。
但见到众人如此得意忘形,弹冠相庆的样子,下意识就皱眉不悦。
甚至能闻到极淡的酒味。
与平手汎秀一道出席的长宗我部元亲,耳聪目míng xīn细如发,见状赶早两步走到人群中,高声喊:“刑部大人到了,请各位稍加肃静!”
他嗓音落地,噪声顿时停下。
片刻后立即有人抢着凑上前想拍到马屁,但平手汎秀面无表情,挥手示意停步,众人见了自然不敢靠近。
欢声笑语忽然变成鸦雀无声。
接着平手汎秀沉默地环视了一番。
他目光所及之处,人人皆忐忑不安,惊疑难定,纷纷垂首肃立,摆出老实听话的形象,没一个敢稍微对视的。
其中反应最大的那个,甚至手足略有些颤抖。
平手汎秀将一切尽收眼底,然后皱了皱眉,朗声道:“虽然今日我军大占上风,令武田损兵折将,但毕竟合战尚未结束,胜负犹未可知,此时就如此兴奋,未免太早了。诸位都是有见识有身份的人物,这骄兵必败的道理,相信不用我再说了。”
此话一出,听者纷纷汗流浃背,惶恐不已,躬身请罪。
孰料平手汎秀又挥手止住,继续说到:“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所以越界不多的行为,就不加追究了。然而……我发现在场竟然有人,是饮了酒之后来到军议的,这可就不是略有疏忽的程度了……”
随着此话,目光在诸将身上缓缓转动。
最终定到某个人身上。
那边,织田长益早已手足无措,面色惨白,又被平手汎秀瞪了一眼,当即啪的一声,伏身跪倒于地,陪着笑说到:“不瞒刑部大人,是鄙人一时得意忘形,取出暗藏的酒水,与亲卫们共饮了几杯……”
“这种事,还望长益殿日后尽量避免。”平手汎秀面无表情道:“当然,您与我同样是幕府任命的代官,并无上下主次之分,所以这只是建议,而非命令。”
“……”
这话让织田长益哑口无言,额头上的汗珠立时又多了不少,赶紧再次拜倒,忏悔道:“鄙人娶了刑部大人胞妹为妻,所以您就是我的义兄。兄长吩咐弟弟,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刑部大人您的话我一定会当作命令来看,绝非仅仅是建议而已……”
“哎呀,您这就言重了……”
听了这话,平手汎秀脸色稍霁,没有继续计较,放缓声调道:“那么先清点一下今日的战果吧!经过大家奋战之后,估计消灭武田军约一千三百人,但我们也有近千人的折损,具体情况……让主税[岩成友通]与诸君分说一番吧……”
很显然,消灭武田军的功劳,主要是由平手军取得,而折损的,几乎全都是池田恒兴、德川信康的人马。
其实不需要岩成友通说大家也清楚。
所以很多人姑且听着,却在想别的事。
最淡定的是长宗我部元亲,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态度和能力。
织田长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松仓重信则是举棋不定的犹豫难定。
池田恒兴面色惨白有种敢怒不敢言的味道——非但不敢言,连脸上都不敢显露。
唯有德川信康对气氛的变化,似乎没有任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