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为期两天的谈判之后,平手一方与武田家的使者快川绍喜达成初步的一致,接着后者立刻启程,赶回踟蹰歧馆去复命。
这位老和尚精通佛法禅理,又是年老德高,早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本已经对世间俗务视若浮云粪土般,纯属挨不过情面才出来帮老朋友武田信玄当一回说客。
但他毕竟住在甲信,深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因此依然免不了有些失落。
世间悲欢的总量大抵是不变的,此处的人们欢欣鼓舞,那么彼处就难免要多承受一点负面的情绪了。
准一门众的重臣小山田信茂惨死,远江大将土屋昌次之胞弟昌恒被狙杀,骏河大将内藤昌丰之子昌月伤重不治,谱代足轻大将高木秀宗见斩于马下,信浓先方众小幡善定,三河先方众奥平常胜……自此以降,共有超过六十名足轻组头以上级别的武士殁于西上合战。
武田家上一次损失这么严重,大概还要追溯到十年前的川中岛。
但情况是截然相反。
越后的上杉家在外交、内政各方面一大糊涂,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其战力,而畿内的平手家战力未必强到哪去,却在战场外的其他层次上令人恐惧。
甲信的有识之士,隐约会感觉到,己方似乎正在失去唯一一次上洛争霸的机会,将来局势只会越来越难。
唯一能让人心安定的,就是武田信玄脸上那种一贯的百折不挠,成竹在胸的表情。只要主君依然还稳定地坐镇,那么家臣们就会感到没什么好怕的。几十年来,武田家并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但每次都成为最终笑到最后的人,又有什么理由认为这一次会是不同的呢?
反过来讲,最让人忧虑,让人想说又不敢说,不敢说又禁不住会胡思乱想的,就是主君大人的身体状况了。
甲斐的几个家老重臣,私下聚到一起谈论将来时,总是会反复说到同一句话:“少主他,并没什么不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然而……”
这个“然而……”后面的未尽之意,乃是武田家最大的潜在不安定因素。
所幸,快川绍喜从前线赶回来禀报的时候,武田信玄看上去依然可以如常理事。
……
七月二十二日,在踟蹰歧馆的御所,五名一门众,十四名谱代家老,六名奥近习众的共同见证下,武田家的决策层们,终于从快川绍喜那里,听到了平手汎秀的意见,再也不需要花心思猜测“那卑鄙无耻的老狐狸会提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
理论上细川藤孝也应该是随员之一,但他被软禁数月之后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反复恳请不愿意重返甲斐。
面对这样一个文豪与学者,有“艺术支援者”之称的平手汎秀表现出相当程度的尊重与让步,应允了这个任性的要求。
所以,就只有老和尚一个人回来传话了。
说回正题,平手汎秀的第一个要求,当然是要武田家在十日内,公开承认足利义昭的地位,与其他的“异议者”「即过继到朝仓家那个八岁大的“义辉遗孤”」划清界限。
这也是甲信大军最主要的名分来源。
此乃题中应有之意,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好不突兀,也没任何抵触情绪。
其实当年是“透波之里”的忍者与“巫女之步”的剧团人员们,花了许多心思,派人潜入越前朝仓家煽动舆论,进建谗言,才成功搬动这尊大神。
如今就此放弃,既觉遗憾,亦显凉薄。
但毕竟卖队友的滋味好过被队友卖,武田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事,心里那点些微的不适,忍忍就过去了。
……
其次平手汎秀还严厉谴责了被打为“朝敌”的前任关白近卫前久,要求一个月内交出此人,送到京都去,由朝廷治罪,明正典刑。
对此武田家的人们表示不太在乎,无可无不可。
大家都知道,四年前朝廷给“永禄大逆”站台,把征夷大将军之位授予足利义荣,原因只是由于三好长逸、筱原长房等人手里的武力而已。近卫前久当时虽然贵为摄政关白,却也根本做不了主,纯属背锅侠而已。
按照一般观点,反正是个无足称道的背锅侠,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
北陆朝仓这么重要的盟友都可以随时卖了,区区一个空壳子前任关白算啥?
武田信玄却十分严肃地断然摇头表示不可:“此时若出卖近卫大人,那我家在公卿们心中的印象便会大大恶化,将来恐怕就不再会有朝廷官员愿意与我合作。所以平手刑部这个说法,绝对不能接受。”
众人闻言方才了解。
而武田胜赖表示疑惑:“总不能为了一介公卿耽误更重要的事……”
闻言,信玄捋须微笑道:“今晚就安排近卫大人低调离开甲斐!然后回复平手刑部,说情愿从命,但当事人觉察到风声已经潜逃,我也没有办法。”
胜赖犹然不理解:“这样可以吗?平手刑部岂是可以如此愚弄之人……”
“我想没问题。”已经明白过来的内藤昌丰帮信玄解释到,“对方并不是真的要这个人,只是要一个态度,所以我们给一个态度就行。彼此心知肚明。”
……
接下来,在第三点,平手汎秀才提出领土方面的要求。
原文是“美浓当由织田家掌握,三河、远江则有德川所庇护。阁下侵占了这些领国的土地,理当归还。”
东美浓代官秋山信友,北三河代官山县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