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分、物质的保障,以及内部思想统一都打理妥当之后,已经到了年末,开春后与上杉一战的准备工作都接近尾声,看起来只待最终对决了,将士们皆已摩拳擦掌,渴望建功立业的机会。
能与“越后之龙”掰掰腕子的机会,可不多见!
但就在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的时刻,传来令人惊讶万分的消息。
那就是,原本气势汹汹的上杉谦信,忽然一转态度,委托了使者前来,宣称要与平手汎秀议和,并承诺兵戈止于加贺一向宗的领地,绝不会进一步攻入越前。
蓄力良久的一拳还没打出去,对面先跑路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上杉谦信的理由是——
“我本是一心希望天下安定的人,只因担忧公方大人在御所之中的安危,考虑室町幕府的存续,才不得不挥师进兵,主持正义。如今在越后铁骑的逼迫下,平手刑部{其实他消息落后了,现在已经是左近卫中将兼参议,俗称“宰相中将”}不敢再有逆行,而是老实承认了足利家血脉的正常延续,那么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真的动用刀兵了。”
之后还特地强调说——
“平手不臣之意,路人皆知。然而天下自有法度不可乱,鄙人谦信乃是恪守义理之人。纵然已经明白对方的狼子野心,但在察有实据之前,依然要以礼相待,不可贸然刀兵相向。”
另外还兼带着表示——
“先前攻略越中、能登、加贺各地,非为开疆扩土,乃是出于平定一向乱党,恢复北陆秩序。我将助原本理应担任守护的畠山氏、富奸氏等御家再兴,不会有一寸土地归于私自索取。”
满是一副大义凛然,忍辱负重的样子。
听了这个消息,平手汎秀勃然大怒,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好个“越后之龙”,明明是眼看近畿联军势大,不敢进犯,却编出此类丧心病狂的原因来!
最可恨的是,听起来还不无道理。
实际上是认怂了,但这个姿态,倒显得是有意相让似的。
整个时机和语气,拿捏得十分巧妙,而且也非常符合上杉谦信以前的人设。
一下子就改变了主动权。
传出去,肯定会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真的以为是畏惧上杉,才放弃了害死足利义昭自立的想法。懂政治的人当然知道这是胡扯,但天下总是不懂装懂的高谈阔论之辈居多,肯定会对平手家的名声有些许影响。
而且这还没法辩解。
只会越辩越乱。
然后他承诺“绝不侵入越前”,就把整个北陆战事的性质和规模大大缩小了,由争夺天下霸权的斗争,变成了上杉家与本愿寺之间的地域冲突。
进一步,再说要把越中、能登、加贺各地归还给畠山氏、富奸氏,很明显只是要找相应的牌坊出来立个幌子。反正他上杉家集权程度很低,本来也做不到高效的直属统治,不如博个好名头。
如此一来,就真的只是攻打了北陆一向宗而已。
平手汎秀既然身为本愿寺的亲家,派不派兵支援,当然也是个人的自由,但是这就没理由去大肆动员畿内各势力一起出动了。强行驱使的话,会显得很难看,等于是额外消耗自己的政治威望。
这个东西,看上去是无穷无尽,似乎消耗一点也没什么。但若不加以注意和节制的话,往往到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已经众叛亲离,声名狼藉了。
谁说上杉谦信只擅长打仗,不懂得歪门邪道的?这不是玩得很溜嘛!
想想也是,一个灵活运用“关东管领”名号,骗取关八州豪杰流血流汗,牵制后北条家的人,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实诚?
大义名分,本来就只是他手里的一张牌而已。
……
面对上杉家的使者直江景纲,平手汎秀已经消除了怒意,恢复到正常的情绪之中。
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责怪一个传话人毫无意义。
况且,上杉谦信其实说“绝不让侵入越前”就已经是让步了,只不过让步的方式非常有个人特点,典型的输人不输阵,心服口不服。
有趣的是,相比其主君的傲慢姿态,直江景纲却是非常恭敬,礼仪备至,自称“越后田舍之辈,乞求平手宰相中将的谅解。”
看起来,对方是很有信心,觉得能达成一致的,并未意识到平手汎秀用兵的决心所在。
显然越后之龙的思路还停留在旧时代,以为别人同他一样,只想做个会盟诸侯,号令列国的霸主,而看不到现在已经到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阶段。
由于室町幕府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统一全境,所以当前时代传统理解上的“天下人”,只是凸显其绝大的实力与地位,并不一定需要切实地将统治力散布到六十六国的每个角落。
另外大概跟越后的国情也有关系。
对这么一个落后于时代,又极要面子的人,平手汎秀觉得,与其跟上杉谦信置气,将来设法攻到春日山城之下,到时看你还能这么神气吗?
当然,强行讨伐确实是不太妥当,真要那么干等于中了对方的奸计,未战先失去几分气势,给人一种“讲道理讲不过恼羞成怒动用武力”的印象。
战场之外的招数,那么久也用战场之外的招数来对付吧。
既然直江景纲言辞谦卑,平手汎秀亦十分礼貌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既然贵家的主君,上杉弹正大人{上杉谦信官位弹正少弼},他老人家如此关心北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