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平手泛秀强迫自己,忘掉昨夜的事情。虽然很难,但必须做到,只有冷静下来分析局势,才能为合子,以及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赢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派去迎接的队伍,已经上路了。整整三百人的部队,在目前的尾张,除了清州城的织田本队之外,没有其他势力可以阻止。
对于战国的武士而言,把亲眷送去当人质,乃是十分普遍的事情,但是泛秀却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元服以来,已有六七年,见惯了鲜血和刀剑,亦有不少熟识的人倒在了血泊当中,所以,他可以把十分淡定地把自己送上险地。然而,当涉及到至亲的时候,仍不免惊惶。
今川家对自己的了解程度,显然超出了想象之外。不过回想起来,这件事情,在听到“五千贯”的条件时,就应该意识到了。
虽然先前有些犹豫,但泛秀并没有当真想过要投降今川,帮助他们灭掉织田,无论从理智还是感情的角度,这都是最后一个考虑的选择。只是,有了这件事情在,天平又重新发生了倾斜。一切利害的关系都是可以计算的,但是,不涉及利害的感情因素,又该如何计算呢?
“我终究不是汉高祖一般的大人物啊!”泛秀叹息了一声,闭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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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
平手泛秀起来得很早,部分是由于心事。当传令官把他叫到大帐中去的时候,里面今川义元之外,尽是昨日未见的年轻武士。
“甚左啊!”义元依旧是十分亲厚的表情,伸手指着桌上巨幅地图,“这便是我在此战的布置。”
军事地图?泛秀心下一凛,躬身道了声“是”,快步走上前去。
图上用方形表示的,就是今川的军势。本阵之前,有七只千人的分队,其后是朝比奈泰朝率领的六千人,作为主攻,两翼各留下两三千作为掩护,其余部队留在本阵。昨日佐佐隼人的自杀式突袭,又吸引了两千本队出击作战,依据图上所示,目前今川义元的身边,只有五千人可用。
而清州城的织田军,总计是三千人。
以三千对五千,依然是属于劣势,但已经是可以奋力一搏的程度。
泛秀仔细地看着图纸,若是清州城的织田家知道了对方的兵力布置,或许就有出奇制胜的机会。只是,现在还能够把信息传递出去吗?
“分兵据守各地,不可超过一千五百,否则粮草会难以为继;正面进攻的主力,最好是五千,若是再多,兵力就不能展开;左右两翼,需要三千的游势,才能保证侧翼的安全……”今川义元的口吻,不像是在商议反倒像是在教授学生,“数番分备,轮流进击,松平、井伊部进,则冈部、鹈殿守,而后,松平、井伊守,而冈部、鹈殿复进。越后上杉所谓车悬之法,大概也是如此吧!”
说到最后,神情愈发昂扬,显然是对自己的用兵十分得意的。
是在教学生啊!
泛秀集中心思,牢牢记着今川义元说的每一句话。
这就是武家子弟大多会学习,但却少有人能够有所成就的兵法。往日尾张的合战,规模从来没有超过五千,这与指挥数万大军,是完全迥异的概念。能够听到经验者的结论,这种经历实在可贵。
义元讲了两三刻钟,才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又出言留下平手泛秀
“殿下,唤在下前来是何事呢。”
今川义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背对着泛秀,静静站立了一会儿。
泛秀也只能静静地等候在一旁。
又过了半晌,今川义元才缓缓转身,幽幽一叹。
“雪斋已经过世四年的。”
原来是在感慨这个……不过这与我有何干系呢?
“以五千贯知行延揽,想必甚左自己也会惊叹吧?”
“多谢殿下赏识……”
“不必。”义元挥了挥手,“此番西向,一则为挥师上洛,二则为尾张千里沃土,三则为甚左而来。”
为我而来?此言和解。
泛秀低下头,不敢轻易答话。
“吾欲取尾张已久,碍于旁骛,一直未得其时。直至年初之时,有人以尾张检地之事上报。”
检地?此事似乎也未必是什么高明的举动,反而有操之过急之嫌,恐怕不足以……
“你可知……为何雪斋是我今川第一肱骨重臣?”
太原雪斋么?
“昔日太原大人允文允武……”
“不然。文武之道,乃是群策使然,岂能归于一人?”
“……请殿下赐教。”
“昔日雪斋兴盛骏河,所持三道:兴商道,兴文学,法寺社。”
泛秀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乐市,检地,刀狩,这是你献于织田的三策。”今川义元声调稍稍提高,“甚左之才,不减雪斋当年,只欠打磨而已。”
泛秀心下一震,突然生出几分君臣相知的错觉来。
他竟然如此看重于我?
不由自主,就产生,想要回报这种信任的心态。
“可惜,雪斋已经不在了。”
一声长叹。
面前的今川义元,全无半点昨日的风范,只是满面的哀思。
只是因为怀念太原雪斋么?
少顷,义元突然轻笑。
“逝者已矣,又何必作儿女之态呢?”
话音落地,又转身道:
“甚左啊,日前使人迎接你的侧室,并非怀疑,只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