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在离开醉仙阁时,便直觉哪里出了问题。及至收到李瑾的吩咐后,已然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经东窗事发。怕是自己想要隐瞒的事情,此时早都应该大白于天下了--自己与李侍郎间早年的纠葛。
问题应该就出在李瑾这次会面的对象上。那不知是什么来头的人,怕是将自己的过往都查了一个天翻地覆吧。不过芳官有信心,如今自己藏匿母亲的地方,无论谁去调查都无法找到。
只是想来两人间的谈话内容里,定是少不了关于自己刻意对李瑾忽略的部分。甚至此时想来,李瑾这次前来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自己。虽然这两人交流的顺序略显奇怪,但可以肯定,李瑾让自己送信时,这人对自己特别的关注便是因为察觉了什么,而那大概是李瑾特意对那人的暗示--做调查自己的安排。而那人调查的结果,怕是一定会包括自己一直想隐藏的事情,李瑾最后的那困惑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大概她还没弄明白当年事情的全貌,因此拿不准自己与他父亲间的关系到底为何,便也拿不准应该以各种心情面对自己。也是,当年轰动全国的案件,连六扇门的当家人都亲自着手调查,都没查出什么证据与蛛丝马迹。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怕是留下的东西就更少了。不过不得不说,李瑾找的这人能力还真是不小。
芳官想过事情可能暴露,却没想过会如此之快。他也想过暴露时,自己可能面临的状况。
可如今遇到的却完全超过了他当初的预想。既没有严刑拷问,也没有软禁劝诱。甚至及至此刻来到书房之前,李瑾都没问过自己一句。李瑾从始至终都太过冷静,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是芳官觉得不可能,不应该的平和。甚至在离开醉仙阁之前,芳官都没法让自己确信李瑾已经知道了自己瞒着她的秘密。
无论是她怀疑自己,并让自己带着信件来找这人时的安排。还是如今已然确定了自己的动机不纯,依然待自己如常的处理,都让芳官诧异。
如今再次想来,李瑾竟然连印证事情的时候,都要带着自己一起前来。芳官很怀疑这李家的小姐是太天真,还是真觉得世间的人都良善如她。
如果是芳官处于李瑾同样的位置,此时最客气的做法,怕不是将李瑾软禁,就是将安置她的地方尽可能的远离自己。因为目的不明,却能确定是冲着自己有备而来,这便可能成为最大的威胁。
虽然芳官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可对李瑾来说却没有足够证明的证据。此时这样非常的时期,就算是产生一丁点儿怀疑的人,都应该被远远隔离。起码在芳官如今的经验中,这样的做法保护了自己与母亲太多次,而已经被根植于骨血之中。
此刻,李瑾的做法让芳官困惑与难以理解。但从实际的角度来说,却是与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芳官稳坐在李瑾对面后,一言不发的等待着李瑾的发难。他很好奇,李瑾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谢谢你的用心,只是既然你想我帮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李瑾的语气十分平静,完全不似愤怒或失望。可芳官知道李瑾大概是有些受伤的,他仍然记得那晚,自己托付她这件事情时,那双眼中保有的热情。
只是,芳官此时还不确定李瑾到底知道了多少,仅凭这样的两句话,芳官是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的。因此,他仍然沉默着,只是看着李瑾的表情中充满了一种别样的情绪,让李瑾难以分辨其中的感情。
“你的本名是苏靖,在族谱中排行十三,所以又被叫做苏十三,当年苏氏一族迁来京师后便世代以书画为生,你在族中从小便是少有善于书画,更兼聪颖好学。你父亲本欲让你入仕为官,却不知你族中为什么万般不肯,因此你们一家才避居山野。当初你搅得春祭差点取消,却没被问斩,只是暂压京师府衙,而之后审理你的案件的人则换了一批又一批,直至皇上御批,大理寺寺卿亲自审理才最终告结。其中牵扯了无数贪官恶霸。普天之下百姓额手称庆。只是最开始的那个揭开这个序幕的少年,却被人们完全的淡忘了。这样缜密的计划,的确很符合父亲的一贯风格,只是我很想知道,是因为什么父亲才会参与到你这个疯狂的计划?其中只要有一点纰漏,赔上的便是整个李氏族人的性命,父亲当时帮你的原因是什么?”
“小姐,你想知道的仅仅如此吗?”芳官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松了口气。
“如果我想知道的更多,你会说么?现在,还不是问其他事情的时候。父亲与你来说是恩人吗,还是你们仅仅只是合作?”李瑾的表情一直都很平和,只是最后的话音落时,却少有的严肃起来。
芳官看着李瑾,眼睛澄澈透亮,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是李瑾最近才会经常见到的,那种莫名的伴随着冷酷的执着。
李瑾原先就知道,这人心思细腻,性格内敛,而又多才所以要想收伏定不是易事。当时以为若是此人以为他人效劳,自己定要使尽混身解数拉他到自己这边,却没想到这人竟与父亲还有这样深的渊源,此刻若是不弄清两人间究竟的关系,只能让事情愈加混乱。李瑾考虑过,也许去询问父亲是一条捷径,只是就如李瑾在醉仙歌阁的梅园中,瞬时决定的一样。父亲接道自己询问的信函,怕是事情很有可能,会被导向更深的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