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幽森。
内院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最里间的院子,一道房门紧闭,里面无声无息。
铁雄站在门前许久,最后也没见房里有丝毫动静传出。
轻声一叹,满面愁容,自当日归来,明王连他的面都未曾一见便直接闭关,整整十日,再无半点声息,这在铁雄跟随明王以来,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王的医术之高明,可正是因为清楚,才明白能让殿下在如今这种风起云涌的情势下,至今不见出来,甚至连见他一面,问问如今情况都没有,足可见殿下此次究竟伤到何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便心中沉闷,如果自己等人得力,哪里还会让殿下独自面对危险,伤到这种地步。
他握紧拳头,面色下沉,牙关紧咬:“道门……”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始终不见屋内有何动静,他终于是轻声一叹,如今情势复杂,外有各方势力风起云涌,内有旗蛮的大肆追捕,还要应付青年社与竹叶门诸人的维稳工作,他压力很大,不可能整日守在这里。
正待要离去,却突然只闻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来人!”
铁雄浑身一震,豁然转身,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门口,小心翼翼的低声道了一句:“殿下,铁雄在此!”
“进来!”墨白的声音再次传来。
铁雄一把推开门,连忙朝着床榻之上望去,只见床榻正中,一道人影盘坐,此刻仍然是双眸紧闭,手掐法诀,还未收功。
铁雄下意识的便单膝跪地,口中大喜道:“铁雄拜见……嗯?”
可是礼还未行完,他突然一顿,紧接着豁然一抬头,一双眼死死盯着床榻上的墨白一动不动,神色刹那变得惊恐无比,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盘膝而坐的墨白,手中法诀微晃,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的他,相较当日,虽然气色仍然不比从前,但总算是恢复了人色。
双眸似稍有迷茫,却随即一口浊气长长吐出,慢慢复了清明,抬眼打量四周,最后落到了铁雄身上,微微定了定,轻声道:“起来吧!”
说着便动了动身子,从床榻上站起身来,看他身形动作,倒是不显桎梏,显然这次疗伤时间虽长,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面色淡然,来到桌前准备坐下,却是眸光一动,见铁雄仍自跪在门口,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了?”
铁雄似乎这才如梦初醒般,嘴唇略抖:“殿下,您,您的头发……”
头发?
墨白抬手,抓起肩头一缕长发,眼眸望去,至今一片雪白。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曾经的那一头黑发已然皆白,白的摄人心魄。
墨白放下发丝,淡然道:“无妨,不过早几年白了头而已,不碍事!”
墨白说的轻松,铁雄却牙关咬紧,缓缓起身,声音低沉道:“铁雄无能,不能为殿下分忧!”
“好了,你无需担心,这一次的确伤的很重,不过还好我闭关及时,已经无大碍!只是稍损些寿元而已,慢慢调补就好。”墨白摇摇头,抬手握住茶壶,摆了一个杯子,然而壶中却是冷水,也没在意,放下茶壶,抬头问道:“我闭关多久了?”
“十天了!”铁雄终于忍住心中悸动答道。
说罢,又转身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让人送茶过来,这才走到墨白面前。
却是不肯坐下,就站在墨白身旁,眸光还是不住在墨白那头长发上转动。
他当然知道绝不会是墨白说的如此轻松,当年初来明珠时,殿下也曾有过几缕白发,他清楚记得殿下曾经说过,伤到心脉,折损了生机。
所以才急需找会药材静养,否则怕是撑不了多久,然而如今殿下满头皆白,怎么可能只是折损些许寿元,他不敢想,或许殿下是只剩些许寿元了吧!
“最近应该不平静吧,说说看!”墨白似乎根本不为自己十日白头而动容,面色微正,沉声道。
铁雄深吸口气,开始讲述最近的事情。
国朝、林氏、道门几方之间的博弈,这几方的应对手段,都不在他预料之外,毕竟他比别人看的更清楚,也能够大概知道以后的走势。
林氏主动要求和国朝合作抗蛮,这在别人看来或许感觉惊讶,但在墨白看来,却是必然的。
墨白微微沉吟,却是眼中微暗,道:“陛下要对道门动手,我现身北河之后,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最后国朝竟然会如此收场,当真是……”
说到这里,墨白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铁雄却是愤恨咬牙道:“谁也不曾料到,一直与国朝势不两立的林氏,竟会突然公开主动求和,煽动民心倒逼国朝,若是没有林氏突然搅局,上清山定然危矣!”
墨白微微闭眼,再睁开道:“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侥幸,国朝要整肃朝纲,镇压内乱,林氏能不反对吗?今天拿掉了道门,明天拿掉了军阀,那他们的覆灭也就不远了。国朝怎么可能没有料到林氏会插手?不是没料到,而是谋划的百般精密,算计的千面俱全,到了要真正应对,承受压力的时候,却又前怕狼后怕虎,当断不断,临阵退缩!到了最终,还是只剩下隐忍二字!这国朝,便在这一天天的隐忍之中,失了锐气。”
铁雄一顿,转瞬却是反应过来墨白口中的“他”是指陛下,连忙垂下目光,闭口不言。
墨白却是说着,说着,心里越发不甘,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