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轼杨怀玉一般深夜未睡的人还有很多,而对于北京城来说三更天还没睡再正常不过,蔡伯俙便是其中之一,他实在是困得不行,但却又不敢放松,皆因对面的包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他们在审计三司的账目,并且为中京道的用兵所需拟下款项,这不是简单的大笔一挥的事情,而是要精打细算的,随着战争的开始,三司也不断的向大宋的国营工厂发出订单。
军粮,草料,武器,甲胄,军械,等等这些都是大宋必不可少的东西,而这些物资运向北面的中京道也都是需要成本的,这就苦了三司的官吏。
他们这段时间日夜加班,三司使包拯甚至住在了签押房中,尤其是在包拯的监督下,没人能有偷懒的时间,连出恭都是一路小跑而去。
和他一室办公的蔡伯俙就更惨了,一点都不敢懈怠,否则包拯必然开口训斥,蔡伯俙搞不懂,自己一个主持商贸的三司副使为何要计算这些成本之类的东西?
天已经渐渐的亮了,当宫中的内侍带来赵祯宣召的旨时,蔡伯俙如蒙大赦,在包拯的眼神中得意的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向包拯行礼道:“包相公幸苦了。”
………………
赵祯之所以叫蔡伯俙前来觐见,实在是有一个难题萦绕在他的心头,中京道的攻伐并不困难,甚至说是水到渠成般的顺利,大宋的战力一路从东向西的推进,而十六卫也开始投入战场。
十六卫虽然已经从能真善战之兵向地方维稳开始转变,但十六卫的战士却是大宋禁军中退役的老兵,禁军四年的兵役之后,便可回到地方lǐng qǔ朝廷的赏赐,恢复原本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去当地所辖卫所报备,平日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过在闲暇之时要参与卫所的训练,同时也要训练地方上的武装力量。
禁军的教官每年都会下放到地方的卫所进行培训和检验,一旦有不合格或是没有按照朝廷制度训练的卫所,卫所将军都将受到斥责和处罚,甚至有治罪的风险。
这下就使得地方卫所的将军不敢懈怠,每到训练只时,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带着卫所的新兵,老兵一起训练,若是有人迟来或是未到,甚至派人直接从当地工厂或是农田里抓来。
当十六卫陆续抵达战场的时候,大宋的根基便算是扎下了,十六卫的任务很简单,负责接管大军征伐过的城池城防,并且在关隘之地驻守以防辽人反扑。
勤政殿南墙上的舆图已经被画上了记号,蔡伯俙跟随赵祯多年,舆图还是能看得懂的,眼下从舆图上来看大宋占据了主动,胜利指日可待,彭七的大军一路向着西面的大定府高歌猛进,而西路的武卫军,武烈军以及千牛卫也在向东推进。
东线,西线的最终目标便是中京道的的要害也是辽朝最大的陪都大定府,蔡伯俙看着眼前的舆图,并不明白官家在担心什么。
赵祯望着中京道的舆图皱眉道:“最近朕听说朝中的官员有所非议,说这中京道当是我大宋北方屏障,亦有山关天堑,当划归京畿?”
蔡伯俙点了点头:“确实有朝臣这么说过,若是能划归京畿之地,必然加固北京城之北防,又有大片草场良田……”
蔡伯俙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细不可闻,他已经瞧见赵祯的脸色难看,说实话他自己也是觉得这说法过于荒唐,辽朝的中京道乃一道之地,即便是归属大宋又岂能划归大宋的京畿?
大宋的京畿也不过是一个北平府罢了,要是按照这说法,现在的大同府岂不是也应当纳入京畿?
“朕打算在拿下中京道之后对大宋全国之路,州,府等辖区划分,推倒重来!”
赵祯的话就如一块巨石砸在了蔡伯俙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官家的话显然不单单是要给中京道推到重来,更是要把整个大宋的地方行政划分推倒重来。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尤其是对朝廷和地方官员来说,不亚于一场“地震”!
“官家,咱们大宋的路制乃是太宗所立,袭唐朝旧制,略事改革,在道之基础上变道为路,沿袭至今!陛下欲改祖宗之法,兹事体大,还请官家三思!”
赵祯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有所顾虑,但眼下却是不能不改了,无论是当初的道,还是现括州,府,军,监等制度,都存在着极大的不合理,但这不合理也恰恰是合理的地方。
所谓合理便是老赵家的手段,为的是分化地方上行政长官的权利,避免出现一把手独揽大权的危害,但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懦弱到甚至连地方州府也害怕担忧的份上,若是连自己的地方都无法有效管辖,那这个王朝也基本上玩完了,单单使用各种手段架空又有什么作用?
不仅是多此一举的问题,更使得办事效率地下,公衙之间推诿扯皮之风大涨,对赵祯来说,这就是对百姓,对民生,对大宋的不负责!
而眼下,大宋若是夺取中京道后,便可把这块地方作为一个试验场进行一系列的地方改革,若是成效显著,便可以此向天下人证明,大宋现有的州府制度乃是不合理的存在。
摆在赵祯面前的最大问题并不是中京道的战争,而是大宋在夺取中京道之后如何的去经营这片土地,划归京畿?绝不可能,这片土地乃是大宋的北方屏障,亦是大宋的缓冲之地。
虽然出了燕云便算是关外之地,可这里有着大片的牧场和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