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的大雪已经下了三日,还好如今的东京城已经不似原先,水泥路面不像原先的条石路,一点雨水便会使得有些地方变得泥泞不堪。
主干道自有城中的禁军清扫干净,而街巷的小路百姓们便会清理,各扫门前雪的事却不多见,大家都是邻居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年关过去没多久,住在地底下的鬼樊楼,无忧洞便被铲除,几十个脑袋披头散发的挂在西水门城墙上示众,非但没人怜悯反而大赞官家仁慈……
西水门是三教九路汇集之地,富贵人家要来这里采买,贫穷人家要在这里讨活计,慢慢的西水门的热闹一点也不输与南门大街,只是稍有些身份的人便不愿来这里了。
大街上不少人对着城墙上的头颅指指点点,不晓得出处的人便会在茶棚中歇脚,来上一碗茶水顺便听听怎么回事。
歇脚的茶棚自然是不愿给说书人饭辙的,茶棚中的小斯官的询问笑眯眯的倒上茶水:“也不知这些污秽人是怎么了,居然敢动起相公家的金枝玉叶的主意,年关的时候,官家赏了贵人们除夕宴,魏国公的孙女王柔赫然也在进宫宴饮的名单中,而且是皇后娘娘钦点的,这可了不得,官家和娘娘知道后那是天颜震怒啊!嗞嗞……”
“然后怎生?”
说道了关键地方,小斯居然停下,引得一帮听故事的人大为光火,但看着他谄媚的笑容,又不好发作,只得丢下几文钱道:“茶钱自是少不了你的,且说个痛快!”
小斯唱了个肥喏:“多谢客官,您想想官家和圣人都发怒了,开封府自然慌了神,听说三衙的大老爷都被招进了皇宫,官家责令他们三日之内把王家小娘子寻来!”
一旁听故事的人忍不住插嘴道:“这污秽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人都敢动手脚,难道不知王家小娘子和官家,圣人的关系不一般?”
小斯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原先的污秽人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可这次倒也是他们倒霉,偏偏这王家小娘子穿的一身刺绣落纱裙,与哪些小官员家的女子一般无二……又加上天色昏暗,这不就遭了毒手,诶!”
“吓!这话可不敢乱说,什么叫遭了毒手,难道……”
小斯瞧见不远处坐着的军汉,脸色一变的给自己抽了个大嘴巴:“瞧我这张嘴!是走了背字……走了背字。”
“然后呢?”
“后来这开封府的捕快便派人下去说话,那王家小娘子端是玲珑的心肝,被歹人绑入洞中之后便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下不光污秽人被吓着了,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捕快一来便把她接走了。你们猜之后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斯快些道来,少不得你的赏钱!”
小斯飞快的把铜钱卷入袖中:“这王家小娘子居然在被绑了的时候记住了地下洞穴的要道!凭着记忆带着东京城的禁军把无忧洞和鬼樊楼给抄了!”
“吓!这可了不得!这是给咱们东京城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啊!以后孩儿小女女便能安省了不少,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小斯应到:“可不是,这些污秽人在地下水道中祸害了多少良家子女,就连妇人都不放过,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官宦人家也是难免毒手,开封府是想剿剿不了,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女子生生破了地下的水网,官家仁慈的性子,据说这次也是动了肝火,下旨一个不赦,统统斩首弃市嘞!”
“杀得好!这种污秽人就应该杀得干净!”
小斯装模作样的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诸位可是没见着当时的场面,小的倒是有幸见识了一下,剿灭污秽人的不是开封府的捕快,而是天子四卫,嗞嗞……那哪是禁军,简直是天兵天将啊!
一帮污秽人被撵出福寿洞,出口就在西水门边上,一个暗门子居然窜出来百十口的人,手里什么东西都有冲杀着就要逃入冰封的汴河,身后追杀的天子四卫那还客气?弩箭嗡嗡的便射出去,那叫一个痛快,箭尖都扎进冰里拔都拔不出来!”
众人听了连连叫好,不禁问道:“那他们就没拼命?”
小斯嗤笑一声:“拼命?拿什么拼?就他们的贱命还想怎么样?寒光闪闪的手刀,在步人甲面前就是个笑话,最多便留下一道白痕而已,四卫的刺刃是摆设不成?血就像是早晨的面汤一样涌出,还冒着热气嘞!”
听故事的汉子笑道:“四卫可不比捕快,得了官家的旨意,杀敌可是算军功的!刺刃端是锋利异常,等斩首的时候怕是也没多少血溅出来。”
众人随着汉子的话瞧向城门上的尸首,打了个寒颤的连连点头……
赵祯一身燕居闲服带着束发逍遥巾,身旁是打扮成管家模样的三才坐在茶棚中并不显眼,一帮闲汉多是以为哪家衙内坐在这里听故事,也浑然不在意。
三才几次劝赵祯离开都被他瞪了回去,他倒是想看看百姓们对皇帝杀人的看法。
赵祯是经历过杀伐的,死人这事情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他每年秋后勾决的死囚也不在少数,但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城墙上挂尸首是开封府的主意,为了以儆效尤,同时也是给百姓一个交代。
地下的污秽人祸害东京城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被一网打尽百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说他赵祯残暴?
对三才使了个眼色,赵祯便站起离开,作为皇帝的他每次杀人都是考虑许久的结果,地下的污秽人在百姓眼中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又脏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