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苏合竭尽全力地保持着心境的平和自在,任凭自己在这个浑浑沌沌的世界里沉沉浮浮。
在这个世界里,时间和空间这些概念都不存在,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前后,瞬间可以是永恒,永恒亦似乎只是一个瞬间,孙苏合时时刻刻被混乱和错乱所淹没,就像离开了水面,被迫悬在空气里的鱼一样。
他看了一眼身前的庄凤语,对方正臭着一张脸对自己怒目而视。
孙苏合心想,还好有这么一位参照物存在,不然我真的很难受保证自己不会立刻疯掉。空间感觉的错乱还好说一点,最为恐怖的是时间感觉的错乱。
想象一下,一个人在没有任何东西的地方,什么也不能做,就这样沉沉浮浮地过了一万亿年,这会是何等可怕的经历,孙苏合就时时刻刻被这种感觉冲击着,而且他同时又会清楚地感觉到这一万亿年其实只是弹指间的一刹那。究竟是瞬间还是永恒?这种怪异的错乱很容易就能让一个人的意识自我崩溃。
孙苏合暗暗观察着,庄凤语虽然臭着一张脸,但是看上去却没有那么辛苦,她似乎有什么独得之秘,所以并不受这种感觉上的折磨,而她之所以没什么好脸色,多半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之前庄凤语想要逼迫威胁孙苏合说出他的计划,而孙苏合也想从她嘴里套出关于“煌家”,关于“琉璃血”的信息。
于是孙苏合充分发挥自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本事,瞎编乱造,说得不亦乐乎。等到庄凤语发现自己被骗的时候,已经告诉了孙苏合好些珍贵的消息。她一怒之下,干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了,就这样静静地怒视着孙苏合。
孙苏合一开始还想着,虽然套不出更多信息来,但是不来烦我也算不错。但他很快觉出了这一招的厉害,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周轶清的逍遥不系之舟护持,又没有一个鲜活的对象时刻给予自己反馈,即使你不做不想,避免了外在的冲击撕扯,但是各种错乱的感觉很快此起彼伏地从自己心里滋生而出,孙苏合只能拼命地保持心如止水的状态以免自己神智错乱,可是这谈何容易。
不过这种折磨并非全无好处,在这种极端的状况下,孙苏合唯一能做的就是处理自己与自己的关系,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到自己正在永恒与刹那的交错之中拨云见雾地重新认识自己,或许只要再捅破一层窗户纸,他就可以在心象空间中见到那个人,见到那个自己。
或许那时,因缘际会之下深藏心中的那柄剑也该出鞘了。
秘密基地里,南华子、蔡勋如、白无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在刚才,蔡勋如已经完成了对白无的部分权限让渡。也就是将部分的竹林珍藏拱手相送。
白无对着两人点点头,说道:“两位请。”
南华子满意地嗯了一声。
蔡勋如则是一脸心肝肉痛的样子,用目光狠狠地剐着白无。
两人在白无的引路下,来到一道浑然一体好像一块大铁板似的铁门面前。
蔡勋如微微叹了口气,往前踏了一步,伸手按到铁门之上。
铁门感应到蔡勋如的意念,上面立刻显现出一条条奔走不息的微弱电弧,这些电弧纵横交错,构成一道又一道精微奥妙的阵法。
南华子有些奇怪,这似乎是脱胎自某种雷法,而且手法高明至极,只是看起来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蔡勋如心里默念着启封的咒文,很快,原本浑然一片的铁门上现出笔直规整的线条,铁块移动收缩,悄无声息地随着线条移动,一道正好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缺口慢慢出现。
蔡勋如也不拖泥带水多说废话,袖子一挥,第一个进了门去。南华子刻意看了一眼白无,白无嘿嘿笑了两声,跟在蔡勋如身后第二个进门。南华子确定没有什么异状,这才跟了进去。
铁门后面是个不大的房间,四周的墙壁包括天花板上布满了许许多多的齿轮、活塞、轴承、管道……它们构造精巧,自成一派,承袭了过去蒸汽时代的某种风格理念,与道术魔法相辅相成,似乎代表了与现代人类科学技术不同的另一条发展路线。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一个柱形的巨大玻璃仓从地面直接连接到天花板,一枚比人还高的巨蛋正漂浮在玻璃仓的培养液里。巨蛋洁白浑圆,好似最为细密的大理石雕成,许许多多的管子连接在巨蛋之上,为巨蛋供给着营养。而在巨蛋的表面,一道黑色的符箓好像巨大的疤痕一样,刺目地贴在上面。
蔡勋如看着那道符箓,冷笑不止,“居然对宝贵的实验产物做出这种事,你真是一点研究者的尊严都没有了。”
白无怒道:“研究者?我算什么研究者?我只是一个给老爷子打下手的劳力而已。真正核心的东西我一点都接触不到。”
南华子细细打量着这个房间和玻璃舱中的巨蛋。他只看了一眼就确信,那个巨蛋之中就是自己渴求已久的无垢之体。因为他过去自称为“神”的时候曾经在游玄洞天见过这个技术,这个造物,以及与这个房间一摸一样的风格。
这个世界上各家各派掌握的制作无垢之体的技术虽然原理上大致相似,但具体的成品却大有不同,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这竹林商社背后的人会是当年的一位老朋友?
南华子隐约收到消息,蔡勋如等人口中的老爷子似乎是假扮二十二局的王禹玉做了一件大事,之后便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