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手牵着手,小跑着进了商场的大门。
公路上,迈巴赫稳稳地行驶着,车内,灯光柔柔地铺开,后排那个私密的空间显得静谧可人。
“他不肯接受吧?”刘父看了看刘敬平的表情。
“嗯,”他失落地垂着眼帘,“我现在都怀疑,程嘉树他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如果他不当你是朋友,就会收钱——他解决了问题,就应该拿工资;你黑你的网站,他挣他的钱,不掺杂感情的交易就像按规章办事,再简单不过。”
刘父说着,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瓶酒,倒在高脚杯里:
“来,陪老爸喝一杯吧。”
刘敬平猛捶了大腿一下,叫道:
“我再也不喝酒了,喝酒就是误事!昨天我如果不是喝醉了的话,也不会走漏消息。本来我打算把自己的设想咽进肚子里,不让第二个人知道,谁知喝醉了以后就全说出来啦!”
“你只想瞒着程嘉树,没想瞒着别人。”刘父说。
“对,尤其是她……”刘敬平一想到方若璇,就有点烦躁,举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酒。
“刚才还声称再也不喝酒呢,”刘父一乐,又收起笑容,“记住,以后在外面不要喝太多,不安全。”
“爸,你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没有?当你孤身一人时,再醉也能坚持回到家,关上门之后才不省人事。而知道有人在旁边照顾你时,你就很容易醉倒,完全喝断片儿了。”
“昨天谁在照顾你?”刘父浅啜着酒问他。
“呃,嗯……这个,”刘敬平支支吾吾地说,“是我喜欢的女生,同校的……”
刘父感兴趣地凝视着他:
“哪个学院的?”
“中文系的。”
“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带回家看看。”刘父叮咛道。
“唉,爸,”刘敬平有些沮丧,“是我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
刘父一怔,思索片刻:
“你哪里不好?”
“不是我好不好的事!况且我俩关系好得都能拜把子。她是单身主义者,根本不谈恋爱。”
刘父想了一会儿才说:
“没有人天生是单身主义者。”
“爸,咱不说这个了吧?”刘敬平问,“我黑了网站,你是不是很生气呀?”
“气倒不气,”刘父摇晃了一下酒杯,“就觉得你俩有意思……你爸我年轻时可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添了一点酒,沉声说道:
“单纯谈利益很好办,这涉及协调的智慧,可是谈到感情就太复杂了。我创业以来,看尽了形形色色的背叛、出卖和反目,所有人,几乎是所有人,从来只有为了利益抛弃感情,没有为了感情放弃利益的。这么多年,我自以为看透了人性,却被你们两个年轻人震撼到了。真的,爸爸并不觉得你天真幼稚,可能人与人之间确实有一种很珍贵的情谊存在吧,只不过都保留在孩子那里了。”
“能够交到这样的朋友,只能说明你比我幸运,”他继续说着,眉头微皱,“不希望将来你们变得找不回当初的模样,但那又怎么可能呢?……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刘敬平回忆起来:
“我们的缘份很奇怪。他调查过我,我也调查过他。一开始,我说我也来查查他是何方神圣吧,但也只是那么一说,后来见了他本人,我就好奇得很,也就真的去做那种没节操的事……”
他想整理一下记忆,理清思路,细细地给父亲讲一讲,可是从何说起呢?从自己的失恋说起,还是从鹊桥的一篇帖子说起?从一见面的冷嘲热讽说起,还是从自始至终的斗嘴互黑说起?从查到他的历史那一刻的唏嘘说起,还是从女生们美其名曰“树平杯”智能体大赛的对决中的震惊和叹服说起?从他邀请自己去清华、真诚地敞开心扉说起,还是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总是用毒舌伤人的自己说起?
刘敬平忽然发觉,他的生活中,程嘉树的影子无处不在。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产生了奇妙的交集,也在他的一生里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时候的刘敬平和程嘉树都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对方心里意味着什么,将会给各自的生命历程带来什么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