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才其人,外表憨厚,性格端方,与人为善,但是那都是表象,从军多年,行伍出身,为人刚直,但凡方若华交代下来的任务,那是连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只怕当不好差办砸了。
如今负责幻真观的守卫工作,方若华下令,后院厢房有女眷,任何人不得擅入,那不要说是种桓带人来闯,便是皇帝带人来闯,他不敢下重手吧,但除非踏过他的尸体,否则他绝不会容许别人侵入主人的地盘。
种桓着实有些发懵。
一地歪歪斜斜的都是他的亲信,一手培养出来,在战场也是个个英雄。
整个京城,种桓低调不惹事,是低调不惹事的,但他所过之处,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谁不要敬他三分?区区一个小道观,难道仗着在太上皇皇帝面前有些颜面,就能如此折辱于他?
一念及此,种桓浑身发抖。
“要是换了二十年前……”
种桓忽然有种悲哀,满头鬓发依然乌黑,可精力不行了,体力也不行了,甚至连脾气似乎同样不行了,随即他脸上露出些许冷硬,轻轻把腰边长刀解下,冷声道:“我说,我要进去找我的女儿,再拦路,便……”
砰一声。
身边栓马石轰然碎裂。
种桓一愣,目光落在碎片之上,神色渐渐暗淡了些许,按住刀,话音止住。
方若华带着几个丫鬟出门,去了道袍,一身寻常闺秀女儿的打扮,手里也并未捧着什么兵器,面上略微微笑,合身行礼,客气道:“下人无礼,将军莫怪,只是内有女眷,不大方便。”
话音落下,门前一静。
许久,种桓略略点了点头,张张口,到底没说出话来。
方若华品了品这其中滋味,心中竟也有一点古怪——自古名将怕白头!
这位大将军,曾也是威风八面,人人敬畏,如今却在她这样一个晚生小辈面前……低了头。
方若华意外的,竟有一点酸涩,似乎刚刚剑碎拴马石的举动……也罢了。
种桓大张旗鼓要人,根本不必他动怒,幻真观已经将内内外外搜了一遍,遍寻不到。
整个幻真观不小,能藏人的地处自然也有,且方若华内紧外松,除了自己的地盘,还有一些如药房,炼丹室类比较要紧地方,幻真观其实并不设防。
只要不是有身份要紧的香客到访,幻真观的戒备便只是停留在初级,周围老百姓这两年甚至有了到幻真观坐下喝杯茶,聊聊天的习惯,走的时候再拿两瓶小儿吃的药丸子。
但是相对的,方若华对自己的家,也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内部防卫都是根据她自己编写的安全条例进行,这一套条例曾经适用于皇宫,适用于星际,当然,现代社会也很试用。
如今简化再简化的版本,用在幻真观也很足够。
“杏儿,去查查种小姐的行踪。还有这一段时间我们幻真观出入的马车,行走的方向,都去查来。”
杏儿点点头,出去不多时,便给方若华拿回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牛皮纸的封皮,方若华接过认真翻了翻,半晌忽而蹙眉,伸手轻轻点了点页面,转头问道:“夫人出门是谁跟着的?”
身边丫鬟便道:“今儿夫人说想去扯几匹缎子裁衣裳,不用人跟,不过刘护卫带了几个兄弟,应该追去护卫了。”
方若华略放下心,转头又一顿足:“夫人经常用的车夫是小夏?他不是新添了个姑娘,放假回家住一个月……如今替夫人赶车的是谁?”
杏儿蹙眉:“城南宝韵斋的高夫人约了夫人一起,夫人坐得是高家的马车。”
方若华又翻看了下手里的册子,叹了口气,干脆也再不走动,寻一石桌坐好,轻轻拨动手腕上铜制的小铃铛,一串串奇妙的鸟叫声应喝而起,由近及远,扩散开来。
种桓不自觉双目微微睁开,浑身上下不觉而起的戒备让他心惊。
从军多年,训过不知多少士卒,大大小小的战争也经历了几十次,能让他惊的事情,已经不多见。
可此时此刻,就在此地,一望寻常的幻真观内,各个角落很有秩序涌现出的人流,却让他不自禁感受到一种力量。
和他所崇尚的武力不同,这些人,看起来也并不都是武力超群,但即便是文弱之人,融入其中,也同样能带给他很强烈的压迫感和威胁。
他们配合默契,不用言语,很自如地在内外穿梭,行动间无数的信息便被汇总过来,如千万溪流汇入一河,在源头将河水拢于袖中的,便是这个女子。
哎。
种桓回头看了看方若华,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方若华比自己的那几位平生大敌,对他的威胁还大,虽然对方彬彬有礼,从没有露出凶相。
种桓眼睛已经不好了,其实并不怎么能看得清楚方若华的模样,事实上他知道幻真观,自也知道方若华……他是半点不想相见!
酒后睡个把女人,他不当回事,对方生了个孩子,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哪家哪户不发生几桩,他又不是那些个注重颜面的文官,也不是什么清流,又没有爹娘管束,在自己家里,他爱怎样就怎样!
可这不代表忽然发现他没看在眼里,不当回事的那什么,忽然一下子冒出来让人必须仰视,他还是能淡定自如。
种桓想,这算什么!
可如今也只能装聋作哑,干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记得这人便是了。
方若华到没心思去理解理解种桓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