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目前正流行的自动折叠伞为例,国营厂家正产的商品批发价八块九毛钱,国营商店里零售价十块五毛钱。
在个人摊贩手里呢,香港折叠伞批发价六块九毛钱,国营折叠伞却居然只有五块八毛钱。
而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还别看国产伞卖的这么便宜,却绝非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
无论质量规格、颜色花样和厂家的货色统统一模一样。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说实话,这件事要让本地人琢磨,都是很难弄明白的,也就是洪衍武这小子才能真正的想明白。
说来也巧,他们今天在“十三行”逛伞店的时候,有个福州个体户批了一批伞,而且为办托运手续,这小子还找摊主要了一张发票。
这一下,刚好让洪衍武亲眼目睹,结果他就从发票上看出了端倪。
敢情那张发票是外贸发票,价格是以外汇计算的。
洪衍武什么人啊?他在京城可是一直玩汇的。
当时这脑子一闪,就知道这里面的事儿猫腻大了。
随后再想方设法一打听,果然和他所想不错,背后的原因就归结在外汇上了。
要知道,为了争夺市场,不管哪个国家,在国际市场上卖出的本国产品,都十分低廉。
我国也是一样,对于专供出口的创汇产品,国家往往会给予免征关税或退税的待遇。
像沪海牌手表在国外只卖六十元,国内就要买到一百二,便是这个道理。
自动伞也一样,用外汇或外汇券买,当然就便宜多了。
时间一长,有人看到了外汇套购的空子,那么为了赚取巨大的差价,往往会通过船舶业务代理行文件折腾一番,把原本应该出口国外的产品,又运回到本地市场销售。
于是,人民币——外汇或兑换券——出口商品——人民币,这么周转开来,也就有了这种让大多数人看了觉得万分蹊跷、实在不可思议的情况。
说白了吧,这种事儿的本质,其实和洪衍武在京城友谊商店用外汇券倒买倒卖差不多。
只不过区别在于他干的是小宗奢侈品,这里的人玩儿的是大宗的日用品而已。
还有一样,他几乎是垄断,卖的是高价格。
而这里是许多人都在这么干,价格上彼此竞争激烈,利润只能从量里来。
不用说,一旦了解了内情,洪衍武原先自作聪明,想从厂家直接进货的计划,就得做一番调整了。
他一琢磨,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还不是进货,而是先想办法找个合适的房子。
一来今后从各个市场上扫货,可以很方便存放房子里,起到仓库作用。
二来也可以把手下这六个小子分成两拨人,轮流常驻这里。
从此不但省了住宾馆的费用,而且以后,在市场上批量定做服装,抄底市场的尾货什么的,也就全都方便了。
于是乎,他给大家明天派的任务就是去租房子,最好位置在“高第街”和“十三行”之间。
标准就是越宽绰越好,越快越好,房间不返潮,钱不是问题。
也只有房子解决了,后面的事儿才好办,否则买了货都没地儿放,宾馆可是不会客房变成货仓的。
至于在进货的品种上,洪衍的意思是,“刺儿梅”的资本有限,索性她的钱全用来进发卡、头饰、首饰、折叠伞之类的小件儿。
今后也不妨专门搞这个,带货方便不说,风险小,毛利率还高。
而他自己则打算大批量吃服装、皮鞋,然后包个车皮统一运走。
这样的话,不但可以将进货成本降至最低,他们彼此也都能保持垄断利润,谁也不冲了谁。
即使“刺儿梅”想卖服装了,回到京城,他还能转批给她,那也比她自己单独进货、带货合适。
对洪衍武的建议,“刺儿梅”还真挺乐意。
说实话,花城市场上的服装款式太多,又太多奇形怪状,看不准是要吃大亏的。
真要进货,她都发怵。
可小件儿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大部分人看着这儿的东西都会喜欢。
何况东方不亮西方亮,进十款,怎么也能卖好几款。
所以说洪衍武不但替她想的周全,这也确实是两个人都合适的事儿。
这么一想,“刺儿梅”就赶紧举起了酒杯,爽快地应下了。
“什么也不说了,全听你的,咱们明天就开干。我这儿借花献佛,先提前预祝大家明天马到功成,一起发财啦。”
其他人当然举杯响应,洪衍武那一帮手下,几乎全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
“大宝”说,“有洪爷掌总,咱们大伙儿同心协力没干不成的事。姐姐,您回京就等着数票子吧。肯定没错。”
“力本儿”也附和,“对,我也看准了,这儿的货真的行。这的服装多便宜呀,样子贼漂亮,京城人见都没见过。我敢保证只要弄回去,咱们夜市又得更上一层楼。”
“就是就是,人没有不爱捯饬的,甭管女的男的,都一样,压抑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个小机会,再紧巴日子,也得臭美一下……”
大家伙儿叽叽喳喳说到兴奋处,都站起来一起碰杯。
只可惜有点乐极生悲了。
因为太过亢奋,九个玻璃杯这么一撞,居然碰碎了俩杯子。
只听“咔嚓”一下,两杯“白云啤酒”连同碎玻璃茬子,就泼洒在了席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