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将士们的眼神非常坚定。
守住,守住这里!
哪怕这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山坡,也要守住!
因为这里是大汉的国土,因为背后就是家乡。
又是一轮箭矢射过来,北周骑兵的进攻稍稍迟钝。
杜蒙抄起来地上的一支长矛,狠狠的向前捅刺,逼退了眼前一名北周骑兵,而他的身边,汉军将士已经越来越多。
火枪又响起,一名北周幢将应声落马。
支离破碎的汉军军阵中爆发出一声欢呼,而周人忙不迭的想要去救援。
趁此机会,汉军缓缓退上了山坡,一轮轮箭矢射过去,逼迫周人不得不后退一些,否则这么迎着敌人的箭矢冲锋,还是从下向上冲,损失肯定会很大。
盾牌竖起来,剩下的几辆大车也被拉出来充当阵中支撑,新的防线在千呼万唤中搭建起来,汉军将士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环顾周围,杜蒙的心中隐隐发痛。
曾经足足两千名袍泽弟兄,这个时候还能站在山坡上的不过也就是八九百人,也就是说刚才那一场混战,汉军甚至折损了半数兵马。当然了,北周骑兵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一辆辆残破的大车七零八落,而无主的战马正在原野上徘徊嘶鸣,周人的尸体至少也有四五百,甚至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周人的队伍已经缩水。
当然,汉军的缩水更加严重,只是以步卒迎战骑兵,又是在双方的人数如此对等的情况下,汉军能够和北周骑兵打成二比一的伤亡比,就已经很令人欣慰了。这其实是杜蒙自己一开始都不敢想象的,山坡上的所有汉军将士,在刚才周人突入阵中、千钧一发的时候,实际上都做好了战死在这里的准备。
好在战局终究没有变的不可收拾。
活着站在这里的汉军将士,基本上人人都是浑身血污,杜蒙可以清楚的看出来,活下来的多数还是老兵。
百炼成钢,就算是这些新兵们有再多的勇气和胆量,在战场搏杀上终究没有办法和老兵们相比,死伤自然也就会更加惨重。不过换句话说,在场的这些老兵,也都是当初一场场血战锻炼出来的,大浪淘沙,只要能够活下来,就必然有过人之处。
战争,是最残酷的筛选人的办法。
杜蒙“咕咚咕咚”灌了自己好几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大声说道:“弟兄们,刚才这一战,咱们已经给了这些该死的周狗教训,看看下面的那些尸体,咱们步卒也能把他们骑兵杀得血流成河!”
山坡上的将士们相视而笑。
他们甚至已经没有力气配合着杜蒙大声吼出来,但是他们也的确为自己刚才的搏杀而骄傲。
“敌人肯定会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我们就和这些周狗,不死不休!”杜蒙扬起手臂。
“不死不休!”汉军将士们的声音很低沉。
他们没有那么多力气,但是他们有足够的底气。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浓烈而挥之不去的杀意,这是在告诉山下重新集结的北周骑兵。
想要拿下这座山坡,就要用命堆下来!
北周骑兵却并没有着急再一次发动进攻。
王轨策马站在队列的最前面,眯了眯眼。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杜姓汉军将领——从竖起的将旗上王轨也只能知道这些信息,或许算不上排兵布阵的好手,当然他麾下的那些将士也流露出来了对阵型的不熟悉,这也就是说汉军从主将到士卒,实际上都是青瓜蛋子,一个是领兵上的青瓜蛋子,一个是列阵和打仗上的青瓜蛋子。
但是就是这些青瓜蛋子,让王轨吃的大亏。
战损甚至超过了四分之一,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对于王轨来说,麾下的这两千骑兵可都是精锐,少了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而现在敌人虽然已经退守山坡,但是很明显并不打算就这样低头服输。
北周骑兵只要再发动进攻,他们肯定会更加顽强的抵抗。
为了守卫此时就在山坡顶上的那些粮食,这些汉军的确爆发出了王轨没有料到的毅力。
为了能够阻止汉军得到这些粮食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王轨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赢了。
“大将军,咱们不能再打了。”几名偏将凑过来,脸上满是苦涩。
将士们虽然士气高昂,但是损失是明显摆在这里的,将士们用命,可是这一次他们要做的并不是消灭眼前这些该死的南蛮,而是彻底掐断南蛮的粮道,吸引南蛮主力回师救援。
现在若是把人都搭在这个小山丘上,还怎么掐断粮道?
南蛮只要派遣一小部分兵马过来,他们连流窜作战的可能都没有,更不要说和运粮的队伍硬碰硬了。
所以现在必须要做出决定了,到底是战,还是走?
或许这个时候已经做好必死准备的杜蒙等人都不会料到,王轨虽然处于绝对的优势,但是却面临着比他们更加艰难的抉择。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和选择的了,反倒是王轨需要做出选择。
抬起头看向山丘上那些浑身鲜血的汉军将士,王轨一时间竟然有些羡慕他们。
真的就想这样一死了之,干净利落,换来个青史留名,就好了。
“我们走!”王轨果断的下令。
此时不走,被汉军纠缠在战场上,怕是更没有撤退的机会了。
北周骑兵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调转马头,向东而去,甚至就连杜蒙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王轨,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