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韦孝宽、韩擒虎之流是杨坚的爪牙,那么高熲就是杨坚的眼睛。宇文宪对于这个杨坚身边能文能武的智囊印象深刻,很多次在朝堂上都是高熲以一己之力主导了舆论,最终让宇文宪彻底处于下风。
再加上高熲出身关陇集团的身份,让宇文宪即使是对他恨得牙根痒痒,却也只能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算计自己。
现在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又出现在这里,看着他身边的数百名骑兵,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想要阻拦自己。
看来杨坚的反应也足够快,并且算准了自己肯定会向着蓝田而来!
宇文宪的不少部下和幕僚之前就已经陆续转移到了蓝田军中,所以宇文宪很清楚尉迟迥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派出人来接应,所以自己只需要拖住时间就可以。
跑了小半个晚上,大家都是人困马乏的时候,宇文宪身边虽然只有十余名亲卫,却不相信自己连从高熲的手下逃走的本事都没有。
宇文宪的手按在了刀柄上,而周围的亲卫们见状也没有丝毫犹豫,都是追随宇文宪南征北战多年的人,尸山血海里冲杀过一次又一次,不过是十倍于己的敌人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殿下,前方四五里地就是大营,让几个弟兄先护卫您走。”亲卫队长低声说道,“您只要入了大营,就是龙入大海,剩下的弟兄说什么也能挡住这帮杂碎。”
宇文宪不由得笑骂一声:“放屁!”
周围的亲卫们都下意识的看过来,齐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善战之将,也是一个儒将,只看他一次又一次的婉拒宇文邕的封赏就可以看出来。如此粗鄙之言还是第一次从殿下的嘴边听到。
而宇文宪勒住马缰,朗声说道:“从长安到邺城,一路风霜雨雪,你们都陪着某走过来了,现在某怎么可能弃你们而去?”
亲卫们眼眶之中已经有些湿润,士为知己者死,现在他们就心甘情愿的想要追随宇文宪慷慨杀一场。
高熲显然也看到了山坡上这一支小小的队伍,晨曦洒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的轮廓愈加清晰。而高熲却并没有着急动手,目光在宇文宪周围的人身上扫了一圈,一时间有些沮丧。
高熲之所以最终愿意听从杨坚的命令追出来,实际上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个世家在背后主持这一切,因为宇文宪入了蓝田大营才算是一切大功告成,因此主持的那个世家按理说会派出人追随,甚至还会派人跟着宇文宪充当他的幕僚,以加强双方之间的联系。
可是现在高熲在宇文宪的身边只看到了他的亲卫。
对于高熲来说,宇文宪并不可怕,说到底宇文宪只是一个武将,甚至是没有多少野心的武将,只要没有了世家的支持,就算是有大军在手,没有充足的人手控制地方和出谋划策,那也没有什么用。
一个体系和一个王朝的形成是不可能单单凭借军队的,哪怕是在杀伐征战之中,文官照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而宇文宪在这方面看上去实在是太薄弱了。
因此高熲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关陇集团的其余家族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宇文宪,他们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要知道这些世家之中的那些老狐狸都是快要成精了的人物,当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变卦,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难道那人也换上了亲卫的衣甲,就隐藏在这些人之中?
宇文宪一把抽出了佩刀,凝视着山坡下的高熲,而高熲微微眯眼,并没有想要着急动手的意思,他很清楚,宇文宪身边都是些什么人,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卒真的动起手来,高熲这些手下不见得就是对手。
“陛下有旨,齐王犯上作乱,按律当斩,念其多年征战有功,改为羁押,”高熲的声音很洪亮,“齐王殿下,您真的打算抗旨了么?”
宇文宪顿时怔住了,脸上神情阴晴不定。要说什么对他最有压力,那肯定就是陛下的旨意。这么长时间来宇文宪一直期盼着陛下能够回心转意,意识到自己才是匡扶北周社稷的臂助,而杨坚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其目的更是在吞并北周。
可是宇文宪最终失败了,不过哪怕是陛下再怎么昏庸无道,一直以臣子自居的宇文宪,听到陛下的旨意时候,多少有些纠结。
“陛下为苍天之子,齐王为殿上之臣,难道真的要抗旨?!”高熲的声音更提高一些。
宇文宪皱了皱眉。
双方只隔着一个山坡,十数丈的距离,这声音回荡,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高熲看着宇文宪,微微一笑。
宇文宪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既然已经叛逃还想当忠臣,简直可笑。
“陛下为天下之日,然如今乌云蔽日,我等臣子遵从陛下正直所言,但绝不遵从尔等奸佞小人唆使所言!”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雷霆炸响,让山坡上下的人都为之一震。
一名老将策马从一侧山坡脚下拐出,数百名手持弓弩的骑兵紧随其后,一面将旗迎风招展,上面的“尉迟”两个字分外显眼。
高熲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而老将,也就是尉迟迥,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山坡,看到宇文宪便是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殿下,末将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宇文宪也轻轻松了一口气,急忙下马搀扶:“尉迟将军何罪之有,老将军不愧为国之栋梁,一语中的,若裂石之音,发人深省。”
尉迟迥缓缓点头,旋即一扭头。高熲显然在尉迟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