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将士们来说,跟着陈智深,在敌人阵中冲杀已经算家常便饭了。随着陈智深舔了舔嘴唇,冲向敌人,所有的巴蜀将士非但没有犹豫和后退,反而紧跟上他们的脚步。
向着尉迟顺撤退的方向,而不是背后己方军队的方向。
当初萧摩诃曾经带着十二名骑兵杀透了八千敌军的阵型,现在敌人不过两三千人,对于陈智深来说,还没有什么好怕的。
显然严阵以待准备迎接陈智深所部和其余巴蜀将士进攻的那两支北周军队也吃了一惊,眼睁睁看着敌人越行越远。一名带队的偏将脸色变了变,这两支包抄过来的队伍正如陈智深所料,的确是北周军队现在可以拿的出手的精锐,其余护卫在尉迟顺身边的人数虽然多,但都是被打乱了编制的乱军,指望他们在这黑暗之中能够爆发出来多大的战斗力,还不如指望陈智深会一脚踩到坑里去。
陈智深那一队人马有多难对付,这偏将自问刚才就已经领教过了,虽然他们轻而易举的将巴蜀军队拦腰斩断,但是这更多的是因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当这些北周将士真的打算进攻陈智深所部的时候,却发现这不过一百人的小队伍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
弓弩手在中间负责放箭,而长矛手和刀盾手排成看似零散、实际上颇有规律的阵型,就像一只蛰伏的巨兽,一旦其张开嘴巴,就必定会有人丧命。
陈智深的进攻手段实际上非常单调,就是不断的将队伍向两侧分开突进,取得突破之后再向中间聚拢,直接将或是十几个人、或是二三十个人的小队伍包裹在阵中,而这个时候弓弩手就会抵进射箭,压制住敌人,最后长矛手用乱枪刺死这些因为躲避弓箭而逐渐猬集的敌人。紧接着阵型再一次散开,又会有新的猎物被放进来。
看上去北周军队是将陈智深所部困在其中,但是实际上这种情况下北周军队根本没有办法奈何这一支已经变成一只刺猬的小部队,反而被主动出击的他们不断的咬下一口又一口的肉。等到带队的北周将领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下已经所剩无几了。
依靠这种看上去缓慢但是实际上很高效的绞杀战术,陈智深带着这区区百余人不断地向前推进,竟然距离尉迟顺的将旗越来越近!
显然这些仓促集结起来的北周军队已经完全被打掉了士气,面对这样整齐而无人能挡的军阵,他们想做的更多的是逃跑。
与此同时,那两支本来应该对付陈智深的北周精锐部队,很快就脱身不得。裴子烈抓得时机非常准,整个中军骤然散开,像是绽放的死亡花朵,一名名幢将带着麾下向两侧包抄迂回,同时裴子烈带领中军主力一头撞了上去。
已经完全被周围巴蜀军队牵制住的这两支小队伍显然只道是敌人会从两翼寻找突破口,却没有想到裴子烈本身才是最后的杀招,很快就彻底崩溃。
相比之下,另外一边郑凯源的进展有些缓慢,不过他也已经将第一线的敌人扫荡干净,当看到陈智深的将旗已经移动到敌人中军的位置,郑凯源就知道自己落后了,当下里也冲到了最前面,他的将旗随之移动,麾下的将领们已经不需要命令,纷纷催动兵马向前进攻。
尉迟顺也没有想到局势竟然会这样急转直下,当下里也不再撤退,显然诱敌深入已经不可能,因为敌人真的已经深入了,而尉迟顺手上根本没有可以拿出来反击的力量。
如果他继续撤退的话,只可能会让原本就混乱的军心再一次受到打击,军队很有可能会彻底崩溃。这个时候尉迟顺已经不指望自己可以救援出被裴子烈和郑凯源缠住的队伍,能够保住剩下的一千多人才是关键。
尉迟顺的将旗一路退到一处池塘旁边,而溃退的左右两翼也在仗主和幢将的约束下勉强停住。
当然这停住并不是因为他们这个时候还有回头和敌人厮杀的勇气,因为一队由尉迟顺亲卫临时充当的督战队就站在池塘边缘,排成一排,任何意图想要越过这条线的家伙都已经被砍了脑袋,一个个脑袋就丢在池塘边,而火把将这里照得通透,任何一个慌不择路的士卒都能够看得见那些还带着瞪大了的眼睛的首级,并且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仗主们总算是得以整顿兵马,而尉迟顺放眼望去,原本还有一千乱兵,现在应该也只剩下八百多了,也不知道黑暗之中又走丢了多少,当然还有十多个已经变成了自家人手下的亡魂,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尉迟顺提拔上来的幢将。
尉迟顺还记得那幢将惊慌的抱住自己的腿,声嘶力竭的大喊:“将军,我们都已经要拼光了,如果再不撤退的话,弟兄们都得交代在这里,咱们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这声音曾经让很多人为之侧目。
而尉迟顺冷哼一声,直接将他踹开,一刀砍了脑袋。
没用亲卫动手,是尉迟顺自己动的手。不管这个家伙说的对还是不对,至少现在尉迟顺必须要阻拦麾下将士这样混乱的奔走,至少尉迟顺不能让其余的将领也都这样带着部下一走了之。
看着自己那名亲信将领的首级,尉迟顺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家伙是从一个小小的士卒被自己一点一点提拔上来的,到亲卫再到幢将,追随自己转战四方,也算是战功赫赫,按理说这一战过后就可以晋升仗主了,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胆怯。
当然这到底是看清了眼前的局面还是胆怯,又得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