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镗怔了一瞬,道:“听刘藏山言语之间,对这沈康小儿是喜爱不已,倒是无缘一见。这次我带来的稻蟹,竟然就是这小儿家中种养,真乃缘分啊!”
骆逋捋捋长须道:“他现下是老夫门下弟子。”
卢镗于张忡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一笑,连连拱手讨饶:“浩然公莫怪小辈口无遮拦。”
看来,这小儿是真让人喜爱啊!连骆逋这心思缜密细致之人也打心眼里爱重呢。
说话间沈昌与沈康来到堂内,原就知道师长在待客,却不知究竟是谁。
沈康有幸见过张忡一面,打眼便认出他来,却并未显露卑微,二人彬彬有礼拱手道:“学生沈康、沈昌,见过先生,见过二位长者!”
“来坐下吧。”骆逋道。
沈家兄弟各自上前,撩袍而坐,目不斜视,真是好英气的少年啊!
张忡问道:“沈康,沈昌,你二人可知我们今日因何宴饮啊?”
二人自进屋就闻到了稻蟹煮熟的味道,却没想到这三人聚在一起就是因为稻蟹,纷纷摇头。
卢镗笑道:“愣子!”然后看向张忡道:“式仁啊,你快将县尊老爷的官威收一收。别卖关子了,吓坏了浩然先生和藏山的爱徒,看你怎么收场。”
张忡笑而不语,卢镗道:“这是张式仁,乃是你们西平县的县尊,我姓卢名镗字声远,原也是在朝为官,眼下正在丁父忧赋闲在家,我们二人皆是你们蒙师刘藏山的至交好友。你们,不必拘谨。”
沈康微微一怔,卢声远,卢镗,就是那位履遭冤污贬谪的抗倭名将!
汝宁府,是,是,他的老家可不就是汝宁府吗!
想到眼前这个不拘小节的大汉将来的遭遇,沈康两眼发酸,他拉着沈昌站起身,朝着卢镗重重的一礼。
卢镗怔道:“你二人,这大礼是...”
沈康压下心里的酸涩,拱手道:“小辈有个不情之请,恳请长者帮扶。”
卢镗于张忡互视一眼,抬手道:“贤侄请起,有何要事,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沈康起身,朝着骆逋拱拱手,又施一礼,诚恳的道:“先生,家兄沈昌自来向往抗倭将领,毕生所愿便是竭一己之力,扫净战乱。只是那武学只收将领之子之亲入学,这才一直未能达成所愿。”
骆逋心中有些惊讶,又想到那日在明伦堂,几人辩论之时沈昌的反应,便是对上了。
他点点头,笑道:“胸怀大志是好事,为师心中甚是欣慰。”又看向沈昌,问道:“既然无缘武学,又为何不入营为卒呢?”
沈昌明白沈康的意思,是想要请卢镗介绍他如武学,但必须先让恩师点头这事才能进行下去。
他一拱手,眉目间的憨直显得清亮许多。
“先生,只要大明国应征,我沈昌必会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哪怕只杀一倭一虏,此生也不虚此行了。但学生更知道,要救国救民,就要扫清战乱,一个兵卒,能杀一个倭寇,一个北虏,却不能救国救民啊!”
卢镗一直将目光方才沈康身上,此刻却被沈昌夺去目光。他站起身来,撩袍来到沈昌面前,问道:“重文抑武是常态,你当真愿意弃文从武?”
沈昌斩钉截铁的道:“无论文武,急民之所急,便是好官。学生不在意旁人的眼色,只想做个有用的好官。”
“有用的,好官。”卢镗凝滞着,拍拍沈昌的肩膀,看向骆逋,道:“您教出来的好学生!”
骆逋心中感动,与他看来,沈昌憨厚,言语不多,他惯常的会忽略这个勤奋可靠的孩子,可今日,他才知道,在这个孩子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珍贵,多么通透的心!
骆逋长呼一口气,道:“为师允了,沈昌,你虽还未及冠,但今日为师赐你字,往后你的字便叫做养浩。”
张忡略微点头,道:“在乾之姤,匿景藏光,加盾养浩,韜韞儒墨。好个养浩!”
骆逋心知不能留下沈昌了,但学生的一腔热血与忠贞却让他感动,他捋捋长须,道:“养浩为人宽厚,心地仁德,这一身浩然正气,当的起这两个字。”
沈昌仿佛一个擦去蒙尘的明珠,他的光芒圆润不刺目,却无法让人忽视。他感动着骆逋赐下的字,心中升起丝丝不舍,一边撩袍,一边双膝跪地,诚之又诚的拱着手道:“养浩,多谢先生!”
“砰!”
“砰!”
“砰!”
他俯身叩头,声音清脆而响亮,绝无一丝拖泥带水。
卢镗来到沈昌身边,低头对他道:“好孩子,你只管回家与双亲禀明此事,三日后,我带你去武学入籍。”
沈昌拱手拜谢:“多谢长者。”
卢镗爱怜的笑笑,道:“哎,若你蒙师知晓我擅作主张将你送去武学,必定要写诗骂我。”
张忡低低的笑了笑,道:“不怕,你卢声远孜孜不倦气恼刘藏山也非头一遭了,不差此一招。”
卢镗朗声一笑:“你啊你,何必在孩子们面前戏谑与我,促狭,促狭的紧!”
骆逋招招手对沈康道:“你过来。”
沈康拱拱手,走到骆逋面前,垂首不语。
骆逋问道:“怎被霜打了么?”
沈康道:“回先生话,学生无事,只是即将与二兄分开进学,心中难免感伤。”
“小三。”沈昌面色也显得不舍。
骆逋道:“你们兄弟二人,一文一武,将来相互扶持,共同为国尽忠,这是好事。”
骆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