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瓷器碎了满地。
刘嬷嬷垂首跪在地上,脸上却带着笑容。
曹端妃大怒道:“你这奴才说甚!陛下令黄伴去见了王氏那个贱人!”
“是,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曹端妃咬牙切齿的道:“都已经要病死了,还敢狐媚陛下!她怎么不病死!她怎么不去死!”
曹端妃自来就是这么个不会掩藏心性的性子,所以才会为妃多年,却不如当年的王宁嫔受宠。
刘嬷嬷道:“奴婢有一计,娘娘可愿听一听?”
曹端妃冷眼看着她:“说!”
刘嬷嬷眼珠一转,笑道:“王宁嫔身子不好,若无杨金英那小蹄子照顾,早就病死了,不如娘娘将杨金英调到翊坤宫,一来可以看着她,不许她帮王宁嫔,二来,王宁嫔身边一没了人,便是病死了,又有谁知道呢?您说是么?”
曹端妃微微一顿:“你是说,你要...”
刘嬷嬷叩首在地上:“奴婢不敢。”
“哈。”曹端妃缓缓的坐下身子,斜眼看了看身边的宫娥:“今早上御膳房做的桂花糕,给刘嬷嬷包上一包。”
“是。”宫娥小心的退了下去。
曹端妃道:“传本宫旨意,本宫相中了钟粹宫的宫女杨金英,让她今晚就来翊坤宫伺候。”
“是,奴婢领命。”刘嬷嬷再次叩首,微微一笑。
黄锦回到朱厚熜身边时,他正在用下晌的小食。这餐小食是一碗当归粥,总共可食八口。
朱厚熜用完了粥,抬眸看向黄锦。黄锦拱手道:“陛下,奴婢并未见到王宁嫔娘娘。”
“哦?”朱厚熜微微蹙眉:“为何啊?”
黄锦回道:“王娘娘正在病中。”
朱厚熜心中一时有些心疼,问道:“她病的重么?”
黄锦轻叹一口气,回道:“王娘娘起不得床,奴婢隔着窗,听她唱起长生殿,声音凄婉,最是那一句:乍相逢执手,痛咽难言。想当日玉折香摧,都只为时衰力软,累伊冤惨,尽咱罪愆。到今日满心惭愧,到今日满心惭愧,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朱厚熜听着这一句唱词,讷讷的舔了舔唇。道:“她本就是唱昆曲的,想当年,她头一回承欢,还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他笑了笑,接着道:“她怕朕,哆哆嗦嗦的缩成了一团。朕让她唱曲,她便一直唱,那日,她就是唱这段长生殿。”
黄锦咬咬唇,问道:“陛下,可要摆驾钟粹宫?”
朱厚熜站起身来,抬步来到窗前,道:“等下雪吧,若不下雪,朕哪有心思。”说着话,一粒晶莹的雪花随风飘进了窗。
朱厚熜微微一怔,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了眼睛,只见一片片晶莹的雪花从天空缓缓飘落着。
窗外的内侍们欢喜的大叫道:“下雪了!”
“下雪了!”
“下雪了!”
“下雪了!”
......
无数欢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朱厚熜疾步走到门前,一把将殿门推开。
“呼”好大一阵寒风迎面吹来,随之而来的,偏偏冰凉落下他眼帘。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诚心祈雪,终于达成所愿,为大明求来了一场瑞雪啊!”
朱厚熜笑看着黄锦道:“摆驾钟粹宫!”
“是!”黄锦舒心的笑着,赶紧招来小太监:“摆驾!”
这一日,杨金英与王宁嫔失之交臂。
杨金英被调到了翊坤宫,伺候曹端妃。曹端妃哪里是好相与的,刚才进入翊坤宫,便是一顿杖责毒打,杨金英遍体鳞伤的被关押在柴房中,望着明亮月光,鹅毛大雪,心心念念着王宁嫔来救她。
王宁嫔重获圣宠,夜里,婉转清亮的女声回荡在宫殿之中:“只为前盟未了,苦忆残缘,惟将旧盟痴抱坚。荷君王不弃,念切思专,碧落黄泉为奴寻遍......”
王宁嫔当然可以趁着重新获宠,将杨金英调到自己身边,可她太明白在这皇宫里生存的规律了。
今日她花红满目,明日呢?
她需要杨金英留在曹端妃身边,甚至成为曹端妃的心腹,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所以,她只能静等时机。
午夜。
高怒下值,换上一身便装,在午门外徘徊着。
这雪也是怪,要么不下,要下就停不下来。寒风冰雪交融着,狠狠的撕破长空,风雪灌进高怒脖颈里,冷得他直跺脚。
口中呼出的热气,与冰雪相冲,凝结成冰霜伏在他的眼睛眉毛上。
周颂之远远的跑来,拱手道:“无咎。”
“大兄。”高怒抽抽鼻子,问道:“你让吉田传话,是什么事儿啊?”
周颂之道:“内廷有变。”
高怒微微抬眸,问道:“何事?”
风雪呼啸,周颂之道:“走,去红袖招暖和暖和,坐着说。”
“好。”
红袖招的金羡仙姑娘矜贵着呢,自是见不到的,这二人今日有正事,也没唤任何一个姑娘,就点了壶美酒,坐在雅间里暖身谈事。
高怒高声道:“甚?王宁嫔又获宠了?”
周颂之拉着他袖子:“你坐下,急甚。”
高怒缓缓坐下,一边摇头一边道:“杨曲也想了那么一个阴诡计谋,咱们费了多大力气才将她贬为奴,这不过几日的功夫,怎么就又获宠了呢?杨曲也到底行不行啊。”
周颂之微微蹙眉道:“行不行又怎么样?他是夏首辅的文胆智囊,夏阁老信他就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