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在黄三元的表述下,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并将一直带在身边的图纸交给付老爷子观瞧。
付老爷子打眼一看,先是一怔,而后问道:“这是个什么名堂?”
沈康微笑着道:“指明方向。”
付老爷子闻言眉头一挑,道:“这东西莫不是从那姑娘家的熏香香囊中想出来的吧?”
沈康拱拱手,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道:“小生汗颜。”
付老爷子笑着道:“公子可给此物取名儿啦?”
沈康道:“三轴陀螺仪。”恩,这很直男。
交付了三两银子的定金,约定好了十日以后取东西,便离开了西后罗巷。
又办好了一件大事,沈康心情极好,放了黄三元半日假期,自带着魏无败与刘术在街上闲晃。
走到了织染局附近,织染局毗邻主街,衙门之所,自是威严不凡的。沈康走到近前,抬眼看了看,像是路过了旅游景点一般,便打算离开了。
正在此时,只见一队气势不凡的仪驾朝着这边行来,路人纷纷退让躲避着,沈康远远的看了一眼,问道:“这是那日在茶楼看到的监税官的轿子吧?”
刘术看了一眼,赶忙垂头,道:“是,公子,一样的轿子。”
沈康笑道:“真是威风八面。”
这时,人群中不知何处,飞来了一团烂菜叶子,只见它在半空划过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啪叽”一声,稳稳的呼在了轿子顶端。
仪驾一时间慌乱起来,停下了轿子,衙差护卫纷纷上前,将轿子团团围住。
轿帘子微微荡了荡,伸出一只肤色略黄,掌心虎口生着老茧的手来,撩开轿帘,一个身材英武的太监,走出轿子来。
此人身高六尺五寸,身材壮硕,若非是两腮上无毛,又坐在这轿子中,任谁也看不出,他竟然是个太监。
这人走出轿子,先是用眼角瞥了一眼轿子顶上的烂菜叶,然后无声的笑了笑,转而用凌厉的目光扫视向颤颤巍巍的人群之中。
他眼睛这么一扫视,人群中的百姓更加不敢抬头去看他了,纷纷紧缩着脖子。
他目光看到沈康,略一挑眉,和善的笑了笑,接着,转过目光又一次看向人群。
沈康被他这一笑弄的莫名其妙,只半低着头,想看看这个太监会做些什么。
只听他清咳了一声,然后缓缓的道:“孙弘初到姑苏,虽对风土人情不甚明白,但这礼节,到底不是欢迎的,咱家心里明白,尔等并非厌恶孙某,却是对税监一职有所误解。不过,咱家且要在苏州城待上一段时日,诸位尽可慢慢了解。”
他指着那菜叶子,又是一笑,道:“咱家不坐轿子了,便如此步行去织染局吧。那丢东西的英雄豪杰,尽管朝着咱家的头顶上来扔,哼哼。”
这一番话说的连消带打,是根本就没有把闹事之人放在眼中,这种毫不在意,是全然的上位者对下面人的藐视。
孙弘就这么负手在人群中走过,根本不需要这些人的保护姿态,落落大方,宛如春游一般。
他走过以后,人群渐渐再次活络起来。
沈康不自觉的长出了一口气,待出了这口气,他才发觉,自己方才竟然在那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沈康深深深深的鄙视自己了一把,然后释然的笑了笑,这就叫官威呀。
正当沈康等人要离开织染局门外之时,里面跑出了一个衙差。
衙差站在衙门台阶上,高声呼喊道:“自今日起,苏州府织机,除已征税外,每机加派白银三钱,丝织品每匹加银三分。”
沈康微微一怔,只听身边百姓怨声载道。
“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真真是饿虎下山,连麻雀也要剥层皮啊!”
“肚脐眼儿放屁!这税棍怎么肖想出来的!”
“......”
“......”
沈康直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什么人,听闻了监税官,或是见到监税官,呈现出来的不是厌恶便是恐惧。
原来孙弘的职责除了监管税金收账,还有增税?难怪不受人待见。
他轻叹一声气,朝廷财政定是出现问题了,否则不会轻易下来加赋税的。这税务一事,若是如此说加就加,最后导致的结果只能是机户停机。
机户停机以后,那些铺主便无丝绸可售卖,铺面怎能维持下去?
待到店主歇业,便会引起大量社会中层不满,当这些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轻则抗税,重则暴动、罢市。
如此一系列反应,是学过一些经济学的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的结果走向。
沈康低低的道了一声:“苏州,要乱啊。”
刘术不明所以的看着沈康,问道:“公子何以如此言说?增税罢了,苏州府可是鱼米之乡,百姓只要吃得饱,便乱不起来。”
沈康微笑的问:“假如魏无败从做工开始,每个月都能领二钱银子的月银,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要告诉他,你刘术要拿走一钱,他会怎么想?”
沈康顿了顿,接着道:“他怎么想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从前每个月可以花二钱银子,已经习惯了,每日都能喝一顿美酒,从此以后只能用钱吃饭,不可以喝酒,他会高兴么?”
刘术转眸看向魏无败,问道:“你会高兴么?”
魏无败一瞪眼睛,问道:“凭啥把我的月银给你?”
刘术耸耸肩,笑了笑,看向沈康,拱手道:“小人明白了。”
沈康轻舒一口气,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