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常是士林推崇的当代大书画家白阳山人的入门弟子,是人人称道,连真名也不敢去称呼的文征明的徒孙,是夏言同乡门生吴俊余一力提拔起来的,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而今的白启常愈加的挺直腰背了,当初落魄之时嘲讽讥讽于他的那些书院学子,再看白启常,无不躲闪目光,再不敢置喙一句。
但白启常却不报复,不仗势欺人,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那副模样,待人接物无不彬彬有礼,学业上又力争上游,这样的谦谦君子,谁人厌烦?
白启常的名声,逾发的好了,一时间,风光无两。
辞别知县大人,白启常便回到了书院去。
进入少陵书院,便见大门之后为礼殿所在。文庙于院左,是为二门所在。五间单檐悬山,中三间开三门,花岗石门框,左右各辟过道通南北二斋,门额正上方悬有“名山坛席”匾。
白启常还是喜欢书院的气息,一踏入书院,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深吸一口气,浑身舒爽。
“咦?”一声小童的声音响起。
白启常顺着声音看去,司徒泉抿着唇,笑着站在树下。他一身淡青色锦袍,头戴漆冠,那双清澈的双眼,闪着惊喜。
“白兄,吴桐兄在山下饮酒呢,让我在此等候于你,唤你同去呢。”司徒泉不理身侧的下人,直冲着白启常跑了过来。
白启常微微一笑,抬手抚抚这目光似江柳愖的小少年,低声的道:“司徒,你已非稚童,再不能如此无状。”白启常站在阳光下,笑的温柔和暖。
司徒泉微微一怔,那双清澈的似能一眼望到底的双眼蒙上一层委屈,他本就生的玉雪可爱,此刻又眼圈泛红,嘟着唇,让白启常哭笑不得。
司徒泉低低的道:“白兄,他们都去饮酒作乐了,就我在此等着你,你却与我生分。是我做何事令你恼了?”
白启常微微一愣,看着司徒泉那委屈又哀怨的眼神,配上他故意弯曲的脊背,分明还是个小孩子。
白启常谦和一笑道:“是我错。”他伸出手,越过司徒泉的头顶,轻轻的抚着他的发,笑着道:“我只是教你而已,哪里与你生分了?小孩子可不能信口开河。”
司徒泉抬眼看向白启常,白启常似被阳光镀上一层薄薄的光芒,司徒泉讷讷的道:“白兄,你真比我家大哥好多了,若你是我大哥,那该多好。”
白启常笑了笑,淡然的道:“不要胡说。”
想想自家那几个兄长,司徒泉不寒而栗,打了个冷战,然后岔开话题,道:“哎?白兄,咱们走吧?”
白启常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笑着问道:“向夫子可在?”
司徒泉想了想,道:“方才似乎是去讲学堂见到了向夫子,应该还在吧。”
白启常一喜,道:“我先去见向夫子,你我同去吧。”
司徒泉扬唇而笑,点了点头。
过了两个门,转过长廊,司徒泉停在一扇木质长窗前,低低的道:“白兄还是自去寻向夫子吧。”说完,他满脸畏惧的朝窗子里看了一眼,缩缩脖子。
白启常微微一笑,独自朝门边走去。
正值冬日,瑟瑟寒风中又夹杂着南方独有的潮湿,令人感觉浑身不爽,房门大开着,白启常叩叩门,只见正对着门,一士人,身着素袍,下着犊鼻裤,正悠然自得的视书而坐。
犊鼻裤乃是庶民才会穿着的衣衫,身为士人穿着此裤却更显得他洒脱不羁,白启常暗自点点头。
再无踌躇,直接进了门。
“拜见向夫子。”白启常微微俯身行礼。
向夫子抬头看向白启常,目光如常,道:“你是...何人?”他眉间不由的蹙起来。
白启常直接将袖中的五册《琴赞》放在向夫子榻几上道:“学生白启常,著此《琴赞》,主言乐理琴技,前夜方才完成,已乘夜请知县大人批注过,请向夫子过目。”
向期,风然物外,是仙踪难寻的一位方外士人,偶然来到少陵书院,便暂且在此休息一段时日,顺便给学子们讲学。
白启常著《琴赞》,便是希望能得向期指点,若能就此成就传世之作,不但是为天下学子提供方便,更能真正名扬天下。
向期欢脱的一笑,道:“原来是白启常。”他说了这么一句,便抬手拿起一册书简。
白启常的双手藏在宽大衣袖内,不由的握紧,手心中冒出汗水。
向期随意的扫了两眼,抬头看向白启常道:“琴乐之事我不甚通晓,倒是有位兄长善此道,择日,我将你这书简递给他,请他品鉴,你看如何?”
白启常微微一怔,有些震惊,也只一瞬间,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道:“难得知音,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向期似乎很开怀,他捋捋长须道:“孟子曰:仁者如射,发而不中,反求诸身。”
他说,孟子说,有德行的人就像射手一般,如果射箭没有射中,会回过头找自己的原因。
这是告诉白启常若是自己所言的那位朋友不喜欢他的作品,他不要恼怒,要好好想想自己哪里不足。
白启常淡然笑道:“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白启常借古文说了这么一句话,放在当下,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自己品行高洁,连神人都喜欢他,送给他香花香草;二是暗喻自己怀有忠信等种种美德,把宝贵的心血送给向期去观看。
说完,他又是恭敬的拱拱手,踏着踏实的步子,缓缓的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