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撂下一句不够恭敬的话,先行告退下去。云裳老祖既没发怒,也没拦下他,蓝雀与莺儿面面相觑,屋子里太过安静了一些,她俩能听到自家怦怦心跳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云裳忽然用手帕掩口猛地咳嗽几下,拿开手帕时,上面竟然有丝丝血迹。蓝雀正在她身后,看到云裳手帕的点点红色,不由得大惊失色:老祖、老祖是被那蛮子气吐血了?!
蓝雀心中忐忑,又不敢冒然询问,却见云裳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塞了绢帕,若无其事地掩口打了个哈欠,对俩人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这些日子大家忙前忙后的,也真是辛苦呢。要不怎么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呢。”
云裳勉励两女几句,蓝雀与莺儿全都垂下头,连说,不辛苦,能够常在师尊身前服侍,就是弟子们的福分。
云裳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这次出来将近半月,虽见识了临渊之繁华,却总觉得不如山中自在逍遥。你们说呢?”
蓝雀顺着她的意思道:“可不是么,临渊实在是太大了,我们都不敢在外间多走,怕一不小心就走迷了。”
莺儿也道:“弟子修为不够,也觉得太过繁华的地方,对于道心无益。”
云裳朝外间指了指道:“殷勤能找到这处宅院,实属不易,不但灵气充盈,更有闹中取静之妙。”
莺儿赶紧解释道:“师尊误会了,弟子不是这个意思。这处宅院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临渊城里三天两头的各种热闹,弟子们只是听着这些消息,这颗心就难免浮躁。”
云裳点点头道:“你能够观察到己心之浮躁,便是在心境上进了一步的,临渊城修道者多如过江之鲫,能够时时观察己心,刻刻保持警惕的,却是少之又少。”云裳顿了一下,似乎慨然道,“红尘万丈,稍不留意就被它遮住了眼目啊。”
莺儿被云裳赞了两句,不由得红了脸颊,还想谦虚几句,却听云裳道:“也罢,出来时间不短了,传我口谕,让弟子们都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咱就回峰。”
蓝雀与莺儿愣住了,刚还说后儿晚上酒宴不能缺席,老祖却准备明儿一早就打道回府了?这、这可怎么与铁翎真人交代啊?而且王府、尹阀、金顶老祖还有仓山书院那边的请柬都发出去了,云裳忽然变卦提前走了,这、这岂不是将人都得罪了?!
云裳也不解释,自顾自地吩咐两女,等会下去便以云裳的名义,写几张致歉的帖子,就说山门出了些紧急的状况,需得云裳亲自处理,给几位老祖陪个不是。
老祖这是被那蛮子气晕头了么?蓝雀愣愣地看着云裳,被她催促一声这才回过神儿来,快步跟上莺儿往下面通知灵鹊等人去了。
出了云裳的小院儿,走出好远一阵距离,蓝雀稍微慢下脚步,犹豫一阵还是忍不住问莺儿道:“老祖刚才咳的可凶呢,我看她绢帕似有血痕,会不会是被殷主任给气坏了?”
莺儿也吃了一惊,稍微愣一下,旋即摇头道:“我看老祖心情挺好的,殷主任那话虽然气人,仔细想想其实挺有道理的。”
“这话也得两说着。”蓝雀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在家的时候老祖就是咱们的天,来了临渊城才知道天外有天。”
莺儿瞪她一眼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做弟子的只有一个天,那就是老祖。”
蓝雀也是犯了言多语失的毛病,有些慌乱地连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唉,反正,我就是觉得老祖修为之路本就艰难无比,又要带着咱们一干弟子去寻那一线长生的机缘,咱们又都是女修,想想都觉得,真的、真的好难啊。”
“你呀,比我还爱瞎想。”莺儿悄声叹息,旋即笑道,“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成天介担心这事那事的,最近倒真有点儿开窍儿了呢。咱们修长生大道的,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凶险事,我以前总担心,说不准哪天机缘不对就被老天爷斩了。可又一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苦畏首畏尾的?不如放开了心胸,就像殷师兄说的那样,任运随缘呢。”
“这道理,其实谁都明白,可是做起来却难。”蓝雀点点头道,“我开脉的头一天,家中的祖爷爷就对我说过,既然踏上了这条求长生的路,就是悬崖撒手,自肯承担,将来是福是祸都是自己寻的。不过,殷勤刚说的是任运随心,可不是随缘。”
“随心就是随缘......”
两女一边说着悄悄话,渐行渐远,丹室之中云裳老祖缓缓收回神识,脸上浮起一丝惭愧之色。
“任运随心。”云裳喃喃念着殷勤走时留下的这四个字,好半晌方才轻轻吁了口气,压在她胸口多日那团堵塞的感觉已随着刚才那阵咳嗽散开来去,云裳心中暗道一声:好险!都说金丹境界,最险的便是心魔之扰,稍不注意就有走火入魔的可能。她也是得了殷勤血脉上的好处修为进境极快,以至于心性上的打磨还差了许多火候。
自从来到临渊,云裳无论身份地位,亦或是修为道法,在一众金丹老祖中都排在末尾,加之又是女修,更是处处感受到一股压抑之感。经过王府夜宴,以及益成号私卖会诸多事情,云裳见识了那些豪门大族一掷千金的气魄和底蕴,便有些许的自惭形秽。又被尹玉然三番两次骚扰,她所依仗的铁翎真人在这些豪强势力面前也是忍让居多,云裳在心性修为上本就不够,以至于心神纷乱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