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工具间的门,绘梨衣把路明非的喊声也一并关在了身后,她开始在狭长的走廊里狂奔,巫女服的长袖漫卷如云。长廊尽头刀光闪灭,玻璃幕墙上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绘梨衣跃出洞口,落在积水漫过脚面的泊油路上。
“明明可以一起活下去的啊。”没有显出形体,路西法的声音却出现在了绘梨衣的耳边。“按照他说的那样边打边退,你们坚持到逃离尼伯龙根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呢?”脱去碍事的木屐和白袜,绘梨衣反问。“离开尼伯龙根,一切变回原样,继续和路明非住在一间宿舍里,一起出任务处理各种高危目标,24个小时呆在一起……但是他的心里永远住着另一个人?”
“你睡着后他会看着天花板发呆,吃饭时他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搅盘子里的食物,坐车去远方时你在看窗外流逝的风景,而他望着前方的路出神……路明非在这里,但他的心已经不在了。”
“那又如何?”路西法嗤笑。“他就在你身边啊,你抬手便可触碰到他,你看看周围便能寻找到他,你说的每句话他都会听,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所以说,”绘梨衣提着长刀在雨里奔跑起来,溅起朵朵水花。“龙类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是吗?路明非可是连喜欢的人成为别人的未婚妻都无所谓,还能涎皮赖脸的活过每一天的人啊。”路西法又笑了。“不一样的人,应该是你吧。”
“或许吧。”绘梨衣轻轻点了点头。她顿了顿脚步,回头望向路明非被留下的房间,暗红色的瞳孔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她轻轻地伸出手,像是想要握住什么虚无的幻影。可最后,她的眼帘还是缓缓垂下了,她收回手,重新奔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
“过得太久?恕我直言,即使是对于生命短暂的你们来说,几个月的时间也不算长吧。”
“不是这个啊。”绘梨衣抚摸着巫女服的大袖,轻声感叹。已经离开蛇岐八家很久了,流动的时光如同潮水来去,洗掉了越来越多的,属于那个冰冷的家的记忆,就连贴身的长刀都换成了装备部特别锻造新品,这件巫女服或许是最后的痕迹了。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穿着巫女服的缘故,这让源稚生误以为她很喜欢这件衣服,于是他定做了许多件,整整齐齐地挂在了那个满是原木香味的衣柜里。其实对于神通广大的卡塞尔学院而言制作一身巫女服并非什么难事,别说巫女服了,从十分钟前米兰时装周的最新款式到十八世纪洛可可式的宫廷礼装学院都能给你鼓捣出来,过一道装备部的手还能防刺防弹,说不定脱下来堆成个圈就能当成无后坐力炮使。
但不知为什么,绘梨衣还是更愿意穿着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反正哥哥给她定制了很多件,足够她穿很久很久了。
“你有过童年吗?”绘梨衣问。
“那种东西是多久以前的事儿啦……或许有吧,反正我不记得了。”
“是这样吗?我还记得我的童年。”绘梨衣说。“从我记事开始,我的童年就一直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能碰到的世界,一个是碰不到的世界。”
“在我很小的时候,能碰到的世界是病床的扶手,扶手很凉,握久了手会痛,但是我还是想去握着它。后来护士们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们更换了扶手,再摸上去时就是温温的感觉了,那样也很好。”
“碰不到的世界则是病床周围的仪器,那些白色的嘀嘀响的大家伙,还有本身也同样是白色的病房。”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碰得到的世界是神社的房间。很多时候我会趴在地上,一根一根地数木地板的脉络,有几根线条我现在还记得。而碰不到的世界是神社宽阔的院子。医生说我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去院子里玩耍。所以我只能坐在温度恒定的房间里,扶摸着玻璃看玻璃外面的庭院,想象石头摸上去的感觉,想象青草摸上去的感觉,想象院子角落里的竹子摸上去的感觉,我还给每一根我能看见的竹子起了名字。”
“再后来,碰得到的世界没有多大变化,碰不到的世界却变得更宽广了,比以前宽广了很多倍,变成了一整个东京。我抚摸着玻璃幕墙看着窗外的世界,看着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能看见他们,但我对他们一无所知。后来我从动画里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学校,有各种各样的高中生活,还有几人高的人型机动兵器。我知道了历史上有一个叫做真选组的组织,我还知道了日本被布里塔尼亚殖民了,改名为11区,但是我却没有看见,那么也应该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吧。”
分明是个很适合吐槽的地方,可路西法却难得的没有添乱,而是静静地听着,听着绘梨衣讲述她的童年。
“后来我逃跑过,我跑到了外面的世界,但是我惊恐地发现这个世界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后来每次哥哥都会在外面找到站在路口痛哭的我。他以为我是被外面的世界吓到了,可实际上是因为我发现即使我来到了‘碰不到的世界’,我确确实实地触摸到了它,但它也没有变成‘碰得到的世界’。”
“后来我每次都鼓起勇气,逃得更远一些,心想或许我多走两步,或许就会有什么不一样地地方吧。但我尝试了十一次,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所以后来我懒得逃跑了。”
“然后呢?”路西法问。
“后来……我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