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莫怪,妹妹们年纪小,少见生人。”
“哦,哦。”他笨拙地发着声,不太自然,低着头恍惚了半天,方又抬头,“这几个都是亲妹妹?我瞧着有四个,莫非重男轻女?”
那女孩儿微觉惊讶,研究似地审视着这黑脸大胡子,听水声滋滋,便笑笑道:“我去煎药。”转身走了。
那女孩儿却没去煎药,自去寻妹妹们说话,见妹妹们团缩在角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便猜到些什么。
“你们见过?”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妹妹缓过神来点头。
“坏人?”
几个小女孩儿抱得更紧了,忽然哭天抢地。
汉子听见哭声,思绪翻涌,也不知如何吃了药、用了饭,抬头不知何时,身边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头发花白的人,瞧来五六十岁。两位老人主动与他说话,他和两个老人谈了很久,知道是几个孩子父母,虽然心中奇怪,可也没好意思多问。眼看坐了一个下午,两个老人寸步不离,他心中不由得忐忑起疑,忽然屋外脚步声杂乱,听来有十几号人,而步伐沉重,令他更加心慌。
那婆子见了忙道:“贵客莫慌,是久远寺的师父们来与你瞧病。”他这才心安。
那领头的和尚长眉、长髯,须发皆白,低眉垂首,瞧来甚是慈祥和善,披一件灰色旧袈裟,身上全无亮点,唯左手一串念珠,甚是吸人眼球——罕见的佛陀、观音舍利子啊,晶润似玉,怕不止二十几颗,如此算来,这念珠只怕传了千年不止。
只听那老和尚摸探一番后道:“施主气血已调,四体初健,但仍需静养调理。这女孩儿家贫,不利施主身体康复,我这就遣人去往市里,叫一辆车来。”
汉子此时方才恍悟,这女孩儿是委婉地撵他走。他自知叨扰多日,摸摸胸口,摸出一块玉观音来,递到那女孩儿手里,说道:“在下身上别无他物,只一块定情玉,感侄女大恩大德,活命之恩无以为报,些许薄物,请一定收下。”
那女孩儿推诿一番,瞧了瞧家里四面八方,说道:“本来家贫,妹妹又多,确需财物,但既是叔父定情之物,焉敢收下,请叔父一定收回。”
那汉子稍感抱歉:“是我疏忽,侄女尽可暂收,我康复后便来取回。”
那女孩儿犹豫,老和尚也劝,于是她笑道:“那叔父可要好得快些,不然饿不过就当了。”
汉子笑笑,便欲起身,老和尚忙上前按住,差人去市里叫车。汉子忙拦了,无论如何不肯。
老和尚沉吟片刻,见汉子起身,令二人上去搀扶,随着三人出了院门。
二人一路缓步慢行,随意谈天,经文历史,漫长地拉扯。忽然那老和尚道:“数月前山下曾发生了一件血案,也是一桩奇案,不知施主是否愿听?”
汉子犹豫片刻,才道:“愿闻其详。”
老和尚道:“此事我原不会知,但山下这女孩家贫,我偶尔下来教她一些,这才遇见。”
汉子奇道:“国家负责义务教育,何况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人住在山里?”
老和尚沉默片刻,才道:“即便富庶昌明的时代,也还是有人流浪,不是吗?”
汉子默然无语,听出老和尚是敷衍,但也不好追究。
只听那老和尚继续说道:“那日我随她到山里来,边采些山货,边教,忽见东面小丘上,三个六七岁的孩子扯着一个大人在草里拖行,旁边还哭哭啼啼跟着一个更小的,一路奔西而来。老衲过去察看,见是一个三十左右男人,胸口好大一滩血迹,气息奄奄。那男人见了我,不待发话便开口,要我将几个孩子带到西面的静心庵。我问他为何不立即上医院救治,却要去寻尼姑。他说孩子们不识路。真是笑话,有比生命更重要的吗?却抛了性命不顾,领着孩子去尼姑庵?他说不能去医院,去了就再见不到孩子们了,又嘱咐我孩子们的脖颈上有坠子,坠子上刻着孩子们的名姓,要我一定不要弄混了,还说千万不能送去福利院、孤儿院,要是因此害了孩子,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正欲问他究竟,他便像早已坚持不住了,撒手人寰。我看看那几个坠子,却发现四个孩子四个姓氏,还都操着一口东京口音。什么人会带着旁人的孩子,豁出性命去尼姑庵?这不是太奇了吗?”
汉子听了,出神良久才缓过神来,随意附和道:“是呀,是呀,真是太奇怪了。”
老和尚又与汉子闲聊一番,而后忽然说道:“佛法云:‘善恶相报,因果相循’,观几千年历史,大抵如此,望施主常念之,当好自为之。”
那汉子一怔,鞠躬施礼,回道:“弟子谨记,回头即灵山。”
老和尚点点头,道:“善哉,善哉,如此贫僧便不远送了。”
那汉子再施一礼,从容自去。
旬月后的一天夜里,寒风忽起,霜雪欲来,老和尚自在禅房打坐,忽然山门僧急报,说有一俗家人怀抱一儿前来投奔。
老和尚大奇,刚欲出迎,外面便喧哗起来,出禅门只见数月前那重伤汉子立于门外,便叫众僧退到一旁。
那汉子泪珠莹莹,将怀中啼哭女孩递与老和尚,恳切道:“此小女,甫一出生便没了娘,又被强人抢了去,历尽艰辛方才得还,还望大师收留。”
四周围着的老僧纷纷瞩目。
老和尚大奇,道:“施主莫非其父?为何叫老衲收留?”
那汉子跪下拜倒,哭道:“目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