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与魏征二人喝得并没有尽兴。
这酒本是那牢头自己享用的,他也舍不得买太多。
二人喝到酒尽,也不至于醉倒。
当袁仁国奉旨来牢中提人时,李沐与魏征相视一笑。
二人心里都明白,今日这个坎算是有惊无险地渡过了。
可当李沐与魏征来到殿中,却明显感到殿中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
众多官员的眼光看来,眼神中的羡慕和讨好之意,已经尽现眼中。
“臣等参见皇上。”
“李沐。”
“臣在。”
“上前听封。”
“臣遵旨。”
房玄龄双手举起刚刚拟成的圣旨,大声诵道:“诏曰……息王之子李沐,天资英伟,温良谦恭……册封为嗣王,赐布政坊王府一座,着宗正寺造金册、玉牒,会同礼部,操办一应事宜……。即日起,除特进魏征、民部尚书韩仲良为嗣王师,钦此。”
朝臣们纷纷上前,一齐口称:“恭喜皇上,贺喜嗣王。”
李沐听得目瞪口呆,魏征也意外地张大了口。
房玄龄读完,轻声提醒道:“嗣王,还不谢恩。”
李沐这才回过神来,恍惚着拜道:“臣叩谢陛下隆恩。”
魏征躬身道:“臣遵旨。”
韩仲良莫名其妙,他看看李世民,又看看李沐,出列躬身道:“臣遵旨。”
李世民微微颌首道:“二位爱卿,当为嗣王匡正举止,力诫言行,不负朕之所托。”
“臣等遵旨。”
“今日叔侄相认,朕设家宴,李沐随朕回宫。”李世民说到此处,甩了下袖子,准备退朝。
可李沐这时已经稳下心神来。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李世民不加罪自己,反而册封自己为嗣王。
但李沐现在心中的诉求,并非是此事。
“启奏皇上,臣有事奏。”李沐大声道。
李世民道:“讲。”
“蒙皇上隆恩,不究臣身世。只是臣想问问,既然臣无罪,常玉何论?”
李世民眼神一凝,道:“常玉无罪。”
“既然常玉无罪,可他已经冤死在齐国公府,总得有个说法。”李沐不卑不亢地说道,“臣恳请陛下处置长孙无忌私设公堂、擅杀常玉之罪。”
李沐的话引来君臣的侧目。
常玉不过是原太子府一个区区亲卫,说是亲卫,其实说准确些不过是一个家奴罢了,以当时的社会地位,还不如良籍,也就是普通纳税百姓。
而长孙无忌是当朝司空、齐国公,以当时的阶层来说,杀一家奴完全称不上是罪,最多不过是过错,按律也就是赔偿些钱财便是。
所谓奴命抵驴,也就是说一个家奴的性命能值一头驴,就算是最高的价钱了。
而李沐在朝堂上,要以此追责长孙无忌,这就让群臣万分惊讶了。
长孙无忌闻言勃然大怒,他自然明白,自己不可能为常玉抵命,他怒的是,自己刚刚妥协册封李沐为嗣王,不想李沐立即就冲他动手了。
“李沐,你欺人太甚,常玉是死于刑讯。勿言老夫没有杀死常玉,就算老夫杀死常玉,又当如何?”长孙无忌声嘶力竭地指责道。
李沐道:“常玉的尸首还在李家庄待殓,他的致命伤是横刀贯胸所致,陛下可派人前往查验。敢问齐国公,横刀贯胸是什么刑讯?”
长孙无忌哂然道:“或许是老夫府中府卫不小心所致,你若要追究,老夫按律赔偿你便是。”
李世民问道:“刑部尚书李道宗。”
“臣在。”
“按律,齐国公该如何赔偿?”
“这……按律,齐国公应该赔偿驴一头。”
“哈哈。”长孙无忌闻言仰头打了个哈哈,“老夫不为己甚,可以赔偿十头驴。”
李沐“霍”地转身,冲着长孙无忌道:“沐虽然不如齐国公家财盈实,却也出得起万头驴钱,沐就想问问,司空府中可有家奴万人之数。”
其实群臣到此刻都已经明白,常玉的死肯定与长孙无忌脱不了干系,可没有任何一人,觉得长孙无忌应该为常玉偿命,当朝重臣,为一个家奴偿命,那就是这时代一个最大的笑话了。
李沐甚至得不到原太子府旧臣的附和。
而李沐此话一出,满殿哗然,这可是当殿威胁朝廷重臣啊。
李世民怒喝道:“李沐,你好大的胆子。”
李沐道:“臣说得是实理,齐国公可以擅杀常玉,以驴赔偿,臣是皇上钦封嗣王,尊贵不亚于国公,难道就不可效仿吗?如果皇上与诸公不允,那沐这嗣王不当也罢。”
这话一出,不用李世民开口,许多朝臣指着李沐大喝道:“大胆!”
李沐看着李世民傲然而立,根本不顾朝臣们的指责。
李世民心中恼怒,他恨李沐不合时宜。这混帐,在这个时候竟还要为一个家奴与朕为难。
李世民自然不会真降罪于长孙无忌,可心中也不想真去为难李沐。
在李世民此时心中,恐怕最感愧疚的人,便是李沐了。
不仅仅李沐是他失散十一年的儿子,更因为是当年对沈氏保护不力的愧疚。
李世民冲那些指责李沐的朝臣们挥了下手,然后对李沐道:“李沐,不可妄言。常玉不过是个亲卫,何至于此?”
李沐道:“常玉原是亲卫不假,可他照抚臣十一年,臣从未视他为家奴,而是视其为长辈。如果今日齐国公不给臣一个满意的答复,臣宁死也也为常玉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