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山出海,北距海州八百余里,一路上,前半程都还是大宋的地盘,过了淮河河口便是元军控制区了。
船队携一月之粮,沿途基本不停,沿着海岸扬帆走了三日,领航员表示已接近海州地界。找了一处小河港停船,找来当地渔家问明地分,此地在东海军以南五十里,乘船半日就可到达海州地界。
海州本是宋、金之间交界地区,正因位置重要,所以在一百多年内,被宋金两国往来割让了三四次。以海州为中心,周围还有若干小城拱卫。往南有朐山、石秋两座小城,往东则是东海军。
其中最重要的是东海军,它并不是一个军事编制,而是作为行政区的名称。宋代军州并行,往往在军事要地设“军”,相当于州一级的行政单位。东海军就在黄河、淮河入海口形成的三角洲地带。因为其控扼黄海要道的地理形势,素来为兵家所重。要想从海路攻海州,就必经东海军。而且船队若要进攻,必须要有前沿据点,该地各岛屿之间多有良港,是最合适的目标。
东海军并不与大陆相连,而是由一系列岛屿组成,岛上有名山,称为郁洲山或苍梧山,东海军治所就在苍梧山西侧,隔着黄、淮水道与海州遥遥相望。多年来,由于沂、沭水挟带泥沙的填积和黄河南徙夺淮入海后带来大量泥沙,东海军平地范围日益扩大,与大陆也越来越近,有逐渐相连的趋势。但此时仍有水道相隔,与海州之间必须以渡船往来,若切断渡口,隔绝往来,元军的骑兵无法支援,东海军就自成一体了。若元军以水师来攻,那就正好可以遂了张镝的愿。为此,想要达成袭扰元军后路的战略目的,首先需拿下东海军,也必须拿下东海军。
打仗要谋定而后动,既入敌境,诸事都不得不谨慎行事。几千人的大船队显然是太招摇了一点,在敌势不明的情况下,肯定不能冒冒失失的全军出动,以免打草惊蛇,那就要先遣精干力量往东海军侦察敌情。
侦查的人选,首先就排除了何绍基、李奇等老兵,因为他们脸上的刺字太过显眼,还未进城就要被抓起来。胡隶作为主将,当然不能轻易远离大队。而陈闵、褚世尧等人则太过粗犷,干不来这样的精细活。于是,这个任务仍旧当仁不让的落到了张镝手上。
船队被隐蔽在一处僻静的小渔村,张镝也做好了出外侦查的准备,临行还要选几个随从,基本还是要从亲卫队中挑。张镝的亲卫队已经变动了很多次,有不少被下放到军中领兵,也不断有新鲜血液加入,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出外哨探并不是勇敢善战武艺高强就可以,还必须机警敏锐能随机应变。自叶承南下,张镝身边少了一个独当一面的人才,但新人一直涌现,一直不乏智勇之士。
张镝召集亲卫们列队候选,二十名勇士个个期待地看着他,跃跃欲试,作为精英,自然是闻战心喜。张镝对部下们精神状态比较满意,环视一圈后,就开始点人:
徐奎!
周黑炭!
枚成!
蒋武!
被点到的人兴奋的高声应到,向前一步出列领命。没被点到的则垂头丧气,满脸失望。
外出哨探不是赶集,当然不是人越多越好,所以带上四个随从就够了。这四人中,徐奎是叶承之后张镝身边新的卫士长,很是精明强干。周黑炭则是个肤色黝黑的小伙子,貌不惊人,看起来很像是沿海渔户,在昌国剿匪时就曾参与过对龙王岛、桃花岛的哨探,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枚成与蒋武则是新进侍卫中较为得力的两个,稍加锻炼当是可用之才。
张镝为首,带四名随从,组成了五个人的哨探小分队,马上择船出海。不过大海船太过拉风,哪怕是少小些的蒙冲、车船、多桨船也明显看起来是战船样式,不适合低调行事。最后还是找了一只小渔船,搬上几大筐鱼获,以周黑炭在前驾船,做出打鱼回去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
黄海水势平稳,一路微风阵阵,催动小帆船不紧不慢的向北徐行,五十里路小半日就到了。
东海军的渡口码头颇为繁华,做各种生意的人来来往往,外来的人也不少,多半是海州方向的。周黑炭等人装作寻找老主顾的样子,在来来回回绕着东海军西侧水道兜了好几圈,张镝等人暗暗记下沿河各处要点,悄悄测了各处渡口河道宽度,水深、水流情况,心中则暗自模拟将来攻击时的进取策略。
一阵兜转,费了不少时间,直到码头快要散市,才将那几筐不大新鲜了的鱼获低价盘给了一名水产牙人,做完生意,五人带上了一身腥气又往军州城内去。
这东海军城起初设于绍兴年间,是为防备金人从海路南下而建造的。后来宋金争夺,互有胜负,城池几度易手,几度破坏重建。现有的夯土城墙是端平年间重修过的,高约三丈,周长不到三里,是个小城,最多可容纳几千户人民。不过基于军事考虑,城中原本有驻军一千多人。
今年二月,东海军投降元朝,随着元军重兵压向南边,这里成了后方,防卫功能逐渐下降,其中驻军也不断被抽调出去。按照目前张镝等人的侦查,城中最多就几个百人队,不会超过三百名士兵,其中还多有老弱,这么点防守力量,破城不难。
五个人分头四出,张镝与周黑炭往南,徐奎、枚成、蒋武往北。
张、周二人兜兜转转到了东海军最南端的沿海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