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天神赞普,全大蕃子民的父亲,台登城已被彻底合围近二十日,先前唐兵集定武、义宁、奉义、东川四方镇精锐军马计四万有奇,昼夜不舍,猛攻我胡浪、秃松、铁石诸堡子,大蕃武士在给予其重大杀伤同时,先后与堡子共殉亡,皆以往生极乐矣,我领部落亲兵和其他各堡寨诸曹士兵,尚有七千二百丁,退守台登城,浴血奋战,唐兵掘壕筑垒,火器、矢石抛射如雨,最近处已迫城墙外不足十尺,驱东蛮在前,如蚁附腥膻,高魔罗、韦夜叉跳梁逞恶,我与全云岭的城防使、讨击使、料敌防御使、笼官、曹长,决意以身殉国,以英勇的鲜血湮没唐兵的凶焰......此次云岭军事的惨败,我以为有三。
一者,巂州及南道的我蕃士兵,在诸大道当中军纪最败坏,敌前意识最为淡薄,部分笼官在国之存亡关头,弃械投敌,柳强镇的失守即是明证,大蕃之人一旦离开高原严酷之地,就会被唐土的靡靡之音腐化,而今又有云南背叛,使我腹背受敌,实可恨也;
二者,我本已在台登城四周死死咬住唐兵主力,然则援兵作战不利,策略不得法,疏于战阵防备,故导致而今救兵被歼,城池难守的恶劣局面;
三者,军政不畅,某道大论先前便讳败为胜,此刻又胆小如鼠,脖子上圈上无数无形的狐狸尾巴,平日里大料集要钱得钱,要兵得兵,临战却百无一用,先前有人说他会败坏葬送整个国家基业,向时不信,今果然也。”
将木简用笔墨写满后,忽然乞藏遮遮听到数声尖锐恐怖的轰鸣,好像山神发怒,也好像雷霆飞降,他案面上的器具乒乒乓乓,全部翻到,笔尖不仅长划了下,导致最后的署名可笑地斜叉下去了。
整座台登城都在硝烟中摇动着。
六门大铜炮,在配给好神雷药后,炮手们光着汗涔涔的脊梁,用定量铸好的大药匙将其装填好,接着用长长的转杖,将磨圆合隙的石弹轰隆隆塞入到炮膛当中。
一阵剧烈的青烟,从炮口里喷出。
其后掘出的土坑,因为猛烈的后坐力,而飞起阵阵泥土,四周的炮手们被溅得满头满脸都是。
迅速的,六发巨大的石头炮弹,周身裹着火药的红炎,就像一颗颗带来噩运的彗星,从胡浪山、秃松山、东门三个方向,交叉飞至台登城的城头,目标处的马面被击塌,谯楼碎裂,战棚肢解,许多城头防守的蕃兵在猝不及防下,头面身躯被打成了齑粉,纷纷扬扬坠入城下。
每半个时辰,六门炮都要齐射一轮,十分有节奏,更十分有规律。
可西蕃人将其总结得再准确,也无济于事——这六门大铜炮就是用来攻城得,台登城无法移动,它们的炮位也就雷打不动,事前测好距离,计算好装药量,定时打出去就是,反正目的就是要“平毁城头,击垮墙垣”,蕃兵可以避炮,但却无法阻挡这炮弹对城池的摧毁。
乞藏遮遮动员麾下抢修,可台登城当初修造时,秉承的原则便是“城高垒峻”,这种筑城模式对旧时代很有用,可遇到火炮只能沦为最好的靶子——所以乞藏遮遮修补得越好,一个时辰后唐军一轮炮射,所有努力便又被毁掉。
趁着大铜炮的掩护,各路唐军全面逼近台登城四面,占据要点,疯狂修筑封锁城池的营垒、土山、防栅,掘出双道的堑壕来,最终和城南的南诏军会合,构成一道对内七里、对外十三里的防线,并且在堑壕中砸下梅花桩、竹签、铁钩等,通道处安下“盾车”,后有长槊、刀牌、劲弩及虎踞炮严防死守,准备适时发起总攻。
在城内乞藏遮遮曾组织敢死,对异牟寻的围城营地发起突袭,焚毁其营垒三处,杀伤南诏兵数百,可这对拥有两万兵马的异牟寻而言,实在算不上伤筋动骨的损失。
无奈下,乞藏遮遮只能把给赞普的木简信埋在土中,插上标志,随后召集城内的西蕃军将们,对他们说:“城内水源、粮食和兵器是充足的,你们不用惊慌,唐军的那种大炮是死的,避开它就行,我们抓住个黄昏或黎明时刻,趁唐军不放炮时,对他们的营垒发起突袭,把他们准备好的攻城器械都烧毁掉。”
这时已是六月二十七日,台登城内的蕃将们在听到这个命令时面面相觑:
不出战的话,唐军的大炮已把城墙轰得七零八落,且造好了各种攻城器具,困守在城里,唐军一个强攻,城破了就全垮掉;
可出战的话,要我们冲唐军严密的围城营垒,能把数万唐兵给打垮?无异于痴人说梦。
前者是“坐以待毙”,后者便是“自投罗网”。
可恶,援军不是被击破失败,就是被阻截,或者根本逡巡不敢来救,这座城市的前途越来越黯淡了。
后来又寄希望于天气,这里的山地只要下几场暴雨,唐兵就全泡在水中,不完蛋也只能退走,可要命的是,这两个月整个清溪关没下过一阵大雨。
“不要怕!三千名敢死,再不济也要攻陷他唐家一半的营垒,只有我们果敢作战,援军才能慢慢向这里靠拢。神川那边的援军应该就在这几日到来,无忧城,无忧城的军马也快至西贡川,到时唐兵前后受敌,只能败退!”乞藏遮遮给诸位打气。
二十八日,火星巡行夜空,台登城忽然喊杀声震天动地,东门处的暗门、堡寨和木栅后,乞藏遮遮亲自登上敌台,举着火把指挥城方的突击:
每座西蕃堡寨,留一名曹长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