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仇寇披着厚重的甲胄,手提长刀骑马走在运粮队伍的最前端。这身甲胄还是他当年在军中时穿用的,自崇祯十年来一直束之高阁。几天前他重新披上了这件战甲,仿佛找回了沙场驰骋的感觉。儿子贺桓要争这个前锋的位置,他还唬着脸不乐意呢。
风停树止,残阳西下。山路上很清净,身后的马匹嘶鸣和轮毂作响之外,只能偶尔听见几声鸟鸣。
贺仇寇抬头望着前边的山谷,此处尚宽,但是越往里走,山谷越窄,山势越陡,这让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突然,他耳朵里好像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声音。久经战阵的他立即把长刀横在马鞍上,向后高高撑开手掌,让身后的队伍停下来。
“爹,前面出了什么事”他的儿子贺桓问。
贺仇寇向他儿子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侧耳倾听。随后他吩咐儿子“年轻人耳朵尖,你听听前头啥声音”
贺桓侧着脑袋,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响却摇摇头“爹,听不清楚,好像有啥东西在敲。”
贺仇寇有点失望。他提醒儿子道“你小子再听听,像不像战鼓声”
贺桓又侧着脑袋再听,还是满脸无奈地摇摇头道“爹,我咋听不出来呢”
贺仇寇骂道“你老子打过十几年仗,对战鼓声熟得很,哪是你小子能比的”
他指着前方的道路,对儿子下令“你单人独马向前快跑五里,听清楚了赶快回来小心地上的绊绳小心山上的暗箭”
贺桓打马而去。贺仇寇望了眼儿子远去的背影,转身喝住后面因等待变得焦躁的队伍,吩咐分散在粮车中的一百官军集结到队伍前面。
贺桓很快打马回来。还没停住,他便高喊道“爹,您真神了真是鼓声”
听了儿子的恭维,贺仇寇没有一丝得意。他脸色凝重地下令道“你小子别废话,赶快去通知你大伯、三叔和李先生,让他们尽快会合上来。这队伍拖得太长,被人两边一冲就全完了”
等到贺桓打马离去,贺仇寇手指前面河边的一块空地,对后面茫然不知啥情况的车夫们大声下令“把马车都他妈的赶离大路,停到河边上去有家伙的都抄起来站到官军后面,有土匪要打劫我们”
咚咚咚
鼓声震天动地,声浪沿着弯曲的山谷来回折射,滚向远方。这鼓声惊醒了运粮队伍,更惊动了黑龙滩两岸埋伏的土匪。
黑旋风张光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由于脚搁在树丫上,他抽脚太急,趔趄之中,把茶杯、茶盏、茶盖等全部装逼的家当摔在了石头上。
哐啷一声,粉身碎骨。
“谁他妈的在打鼓老子先前说得清清楚楚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粮食不出兵没老子准许,放屁也得给老子憋回去他妈的,这下完了,那白花花的大米飞走了二弟,摇旗让大伙儿冲吧,兴许还能截点下来”
大当家情绪失控,二当家一目了然,可陈怀年并没有劝解说话。等到张光祖平静下来,他道“大哥,不是我们自家人敲的。我们寨里的烂鼓,还在聚义堂门外鼓架上搁着呢”
黑旋风张光祖终于反应过来谁会扛着大鼓出来打伏击呢
“那是他妈的谁在敲” 张光祖大声问道。这问话的声音,更像是怒吼。
陈怀年咳嗽一声道“小弟不知。听声音像是县城方向传来的。”
“县城那边那老七怎么没有丁点消息”
“快了”陈怀年肯定道,“小弟想,老七很快就会派人禀报情况。”
老七那边真的很快传回消息,并且是他本人亲自来报告的。这个老七尖嘴猴腮,年龄还小,是十八年前张光祖的爹与一个抢上山的妓 女生的,在牛角寨的七个当家里,算是张光祖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大哥、二哥大事不好”老七跑得气喘吁吁,上来就大呼小叫,弄得张光祖身边的人嗡嗡嗡开始说小话。
“啥屁都没放,一上来就咋咋呼呼的我是咋教你的”黑旋风张光祖的头句话就没给他亲兄弟好脸色。
陈怀年倒是对老七和颜锐色“七弟,咋回事你慢慢说。”
老七匀了口气,这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了。
鼓响的时候,老七也被吓了一跳。他遣人出去探查,探子回报从仁寿县城方向开过来一支万余人的大军。人多且不说,关键这只军队全是白衣白甲,白布裹头,挂的白幡。白衣军开到谷口,便排开阵势,横着有一里长,大旗下的鼓擂得震天响。白衣军前头还有十余骑兵,冲到山下向老七他们挑战。为首的大汉头裹红布,扛着一把九环大刀,一副凶神恶煞找人拼命的架势,看着就吓人。
“他们是哪里来的官军”陈怀年不露声色问老七道。
老七道“不是官军。我亲眼看了,他们前头的骑兵都穿着百姓的衣裳,只不过又罩了一层白衣,像是乡兵。”
“乡兵既然不是官军,他们主将姓甚名谁你看清旗号没有”陈怀年又问。
“旗号看清了,可可小弟不认得。”
“你妈 的x老爸当年让你念书,你跑去滚铁环这下好了,一上阵就给老子丢尽了脸”黑旋风张光祖一肚子火气朝他兄弟发去,唬得老七呆立一旁战战兢兢。
陈怀年却沉思起来。良久之后,他对张光祖道“大哥,这白衣军站哪头我们已经清楚。既然不是官军,我倒想试试他们的手劲要不然让老七先上去打一仗看看”
“还打啥呢人家就是来灭我们的”一听让他单独出击,老七立即不干了。
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