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这别扭的,分明是颇为想念老朋友,非要将话说成另般模样,生怕旁人看出他这被凡尘沾染的俗世气息。
玉无裳自然心知肚明,也没戳穿了他,便只微微颔首应允,转头向梧桐道:“梧桐,你便就待在这里罢,不要四下乱跑,回头又该迷路了。”
这山林间树木葱郁遮天蔽日的,若没个强烈的方向感,在里边乱窜的下场将会如玉无裳之前一般,搜寻好几日方才找对地方。
还没等梧桐回话,南荣已然满不在乎的道:“他如今既然是我的侍从,便不能离开我半步。放心,没有我的允准,他哪儿都别想去。”
既然如此,便也就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玉无裳望着梧桐那副依旧懵懵懂懂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同情他,或许他到现在都没能弄清楚,作为南荣的随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就算在之前,他虽有自由之身却也不得不总跟着南荣身后四处乱跑,现下除了多了重束缚之外,好似也没甚差别。
南荣率先走到潭边,见这潭水幽深碧绿,瞧着便觉十分清凉,且水面平静犹如镜面毫无波澜,只余几片树叶静静的漂浮其上,目视不能见更深处了。
他虽为一方星宿堕世为鬼,但到底还是不能改了自己畏水的本能习性。况且这水底下还有着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星鬼沉睡其中,他即便是再轻狂,此时也得慎重一些。
是而他便又将袖中的那把避水珠掏了出来,握在掌心里往前一送,原本宁静如镜的水面顿时便似有了生命一样飞快的退开了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无形的阻隔了进去,以他的手臂为中心,碧绿的潭水高高的让开了去。
玉无裳倒是第一次亲眼所见避水珠的功效,不由奇道:“原来这效用与传说中一模一样,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说着她便将握着避水珠的手也往前伸去,见潭水退避开来后,抬脚便要迈入干涸的水潭之中。
南荣忽得叫住了她,“小玉,我觉得这水潭好似有些奇怪。”
他难得的如此正经,玉无裳便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你发现了什么?”
“具体如何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潭水底下的力量好似太不寻常了些。”南荣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不论到哪儿都是竖着眼横着走,倒是难得见他皱眉,说出这样没有把握的话来。
玉无裳这心中跟明镜似的,她既知玉新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仅算计了她与白西楼,竟连这些置身事外的妖兽们都不放过。
既是如此,便更要多几个心眼,小心行事了。
她只微蹙了双眉稍稍思索了片刻,便道:“那便这样吧,我先下去探探虚实,你且在上面等着,若有什么不好,你再出手。”
南荣却道:“你的灵力尚且不稳,若去探路,怕有风险。还是让我先下去吧,你在潭边守着。”
玉无裳不由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南荣能轻易发觉的事情她却茫然不知,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当真是大意了。
南荣虽对此一直都心知肚明,但却只作糊涂没有挑明,看来是怕她心中难受,故意三言两语随口浅淡的说了。
她心中只觉暖意融融,但出于大局考虑,还是坚持道:“我只是探路而已,若有不测便及时抽身,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虽与北堂爷爷没甚嫌隙,但他的性子本就慢慢吞吞的,我怕你一个着急,该将这整潭的水都要烧干了。”
她这话虽是打趣,却也是实情。南荣这性子最是阴晴不定,有时好好的与他说话都不一定哪句话便踩到了他的痛脚,更别提那只慢悠悠的老乌龟了。
是而当初在梧桐被他缠上时,玉无裳还担忧了好久,生怕梧桐悄无声息的便被他扔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按下这些思绪不提,眼见着南荣虽不太乐意,却又不得不同意的模样,玉无裳只向他安慰的一笑,转而便握紧了手中的那颗避水珠,默默的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中。
只见她在潭水让开的瞬间步入其中,还没走上两步,身后让开的水波便又严丝合缝的重合到了一起,彻底的吞没了她那素白的身影。
梧桐虽也见识过她那惊为天人的本事,但总因她是女子,眼下要涉足不知好坏的险地,心中自然是有几分担忧的。
南荣只将眼角余光往他的面上一瞥便看透了他的心思,伸长了胳膊照旧将他搂入了怀中,口中直道:“她曾经的威风你是没见过……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瞎担心什么?”
“……”梧桐的注意力顿时便被转移了去,满面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南荣与玉无裳曾是朝夕相处之人,即便那时在万妖之国中繁华若许人多喧闹,但他们之间的友谊亦是十分真挚的。
他既然知道她曾坠入神寂海中受过那无边无际黑暗海水吞没之心中极恐,自然明白,她对水已然有了难以言说的恐惧之感。
是而他刚才直言要自己先去,但她的性子他亦是十分了解,决定了的事情难以更改,便不好再起争执了。
只是即便如此,暗暗的维护好友那脆弱的自尊心,亦是他义不容辞之事。
所以梧桐细心察觉了点儿,很快便被他插科打诨岔开了去,没让玉无裳这点儿小秘密让更多的人知道。
而她在入水前那般依赖避水珠,亦是可见她的胆怯,难以控制。
但很快,她便彻底的安心了。
这深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