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雨的注意力也被那大片黑乎乎的奇怪印迹吸引,勉力咽了几下口水,总算止了咳。
云西这才坐了回去,拿起小册子,用牙咬开了中间缝制的棉线,“这是从柳连琦床底下拓下来的。”云西将散开的纸页一张张的摊在桌上,把之前在菱藕香中查看到的所有都讲了一遍。
言毕她抬起头,望着云南,目光恳切的问道:“你且看看,能不能辨认得清?”
云南拿起近前一张纸,举在眼前,细细观看,“虽然字迹潦草,拓的也很粗糙,但勉强也能认出。”
“那柳连琦写了什么?”摆好纸片的云西,将被炭迹染了些的手往身上用力蹭了两下,又急急拿起原先的烧饼。
她真的是饿坏了。
“写的是他进入菱藕香的经过,”云南面色微沉,放下纸片,随手抽出袖中方巾,放到云西面前,才继续说道:“这个柳连琦的确是个有才的,言语极省,却将整个事情说得清楚明晰。读来只觉字字泣血,笔力千钧。”
云西拿起方巾,重又擦了擦手,“到底说了什么?”
“犹记上元,偶步郊郭,初见汪贼···”云南拿起纸片,缓声念道。
云西登时一噎,赶忙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望着云南苦着一脸,“可不可以说白话?”
云南冷冷扫了云西一眼,才换了白话翻译起来。
“犹记上元节时,在郊外散布,偶遇当时之汪兄,今日之汪贼···”
云西一边嚼着饼,一边仔细听着,柳连琦的文思果然了得,不觉间竟让她听入了迷。
一个个鲜明的场景,赫然出现在眼前。
汪恩仪与柳连琦原是在一次元宵节认识的,一见如故之下,两人义结金兰。那时叫柳连琦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一年之后,他们的妻子竟然会先后失踪。
柳连琦不顾家人劝阻,变卖所有家财,携带巨额钱款,约了汪恩仪一起寻妻。
但是上路初期,两人就像是没头苍蝇般,只能到处乱撞,四处碰壁。
走到一处荒庙时,乌黑的天空就下起了大雪。
无奈两人只能暂宿荒庙。
晚间,两人冻得实在睡不着,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文章诗词来。
忽然聊起之前汪恩仪献给名流的一篇文章。
柳连琦当下就指出,那文章与自己以前练笔竟有八成相似。
谁知,正在啃咬着干粮的汪恩仪,忽然抬起头,一笑说道:“天下文章一大抄,你引用古人典故,和我用你的文章,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难不成连琦你还要因着这点子小事,来跟为兄掰扯?有那闲情雅致,倒不如叫为兄,来考考你这些日的文章,有没有精进,不如就以这破庙为题如何?”
柳连琦捅了一下篝火,苦笑一声,“当此风餐露宿之时,破落流离之地,恩仪兄你还有心情研习诗书文章,真是好心胸,好雅致。”
汪恩仪咬了一口又凉又硬的馒头,费力调动喉结,勉强咽了下去,又端起木碗,呷了一口热水,“还不是连琦你先坐在这里吟诗颂对的,把我的诗虫给勾出来的?”
柳连琦拨弄着篝火堆中还没烧到的柴,长叹了一口气,“每逢雪天,然然便要与我写诗诵对。”
望着柳连琦落寞的模样,汪恩仪拿着馒头的手也缓缓放下,“是呀,弟妹才思世所罕见,容貌更是一等一,你如此挂念她也是自然。”
柳连琦眼眶瞬间酸涩,他赶忙背过头,用袖子拭了泪意,“我与然然定好了,要斗一辈子的诗,哪怕须发皆白,子孙满堂,也不相让。后辈若是有兴致,就教他们当裁定,看看谁的诗更好些···”
言及至此,柳连琦眼中的泪彻底失控,自眼眶决了堤般的滚滚而下,“可如今,我们才斗了不过三回,然然就生死不明,如今更不知在何处受罪,叫我如何能心安?”
面对情绪崩溃的柳连琦,望着腾腾燃烧的篝火堆,汪恩仪也恍然记起,曾经与娇妻,锦瑟和谐的点点滴滴。
心头也是一片凄苦。
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找不到任何说辞和慰藉。
他二人皆知晓,若是思妻之情安慰得了,他们又何苦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中,辛苦跋涉,踏上漫漫寻妻路?
汪恩仪默默无言的又拿起那块凉硬的馒头,就着自己苦涩的眼泪,一口一口艰难的撕咬着。
终是一声叹息,终是无可奈何,满腔的愤懑竟不知到何处发泄,就如同这漫漫天涯路,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寻他们的心上人。
待到第二日,满是积雪的路,越发难行,两个读书人的心也愈发凄苦。
直到他们行到滕县另一端的曹家庄时,境况才忽然有了回转。
到了才知,只是个酒家。
不过吃些热乎饭,与他们两个也是难得。便点了些酒菜,狼吞虎咽的吃着。
可是,却听得,隔壁桌,又一个带着黑帽子的猥琐男子,正在向别人吹嘘自己不仅十里八乡的消息打听得到,就是兖州府的消息也打听得到,只要肯花银子。
听到这里,云西眼前登时就出现了黑帽子老八的形象。
她心里一惊,不会这么巧吧?
却听云南的故事还在继续。
与黑帽男子同桌的人,忙说道:“不是咱们本县,是临县的消息,小女要嫁人了,有一个远方亲戚介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