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都市现代>敦煌天机>第78章 二战纪录片(1)
渺渺回音。

在我记忆中,莫高窟内不存在那样一扇门,也没有哪一窟的石壁能容纳那样高大的门户。

“铮铮铮铮”,琵琶声又响了,那束光又从半空中射下来。这一次,怀抱琵琶、发辫遮面的舞伎出现在光中。

她穿的是少数民族的服装,肘部以下、膝盖以下全都裸露着,头顶结着数十条乌黑的麻花辫子,四散垂落,将五官遮去一半。

我运足目力凝视舞伎的脸,想记住她的样子,但随着她右手急弹琴弦的动作,那些发辫如珠帘一般急速晃动,时而挡住眼睛,时而挡住鼻子,始终不能窥见全貌。

她的十指异常灵活,在琴弦上自如地拨弄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法度缜密。

在那首琵琶曲中,我听出了朝代更替的悲凉、沙场血冷的残酷以及江湖流浪的寂寞。这种曲子并不适合在宴会上演奏,也不能给宾客们带来欢愉的享受。

琵琶曲调一紧,大有“泰山十八盘、盘盘皆凶险”的意味。

我的心情也随着曲调的节节攀升而高高地悬起来,生恐她的手指控制不稳,再次绷断了琴弦。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曲调到了人耳几乎不能承受的高度时,舞伎在光束中飞旋,陡然腰肢一弯,双手托着琵琶向身后倒背过去,正是壁画中“反弹琵琶”的姿势。

琵琶在她身后,她的视线无法落在琴弦上,而十指捻挑拨弄琴弦的手法与正弹琵琶时完全相反,等于是将一首古诗逐字逐句地倒背下来,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更何况,一切弹奏动作都是在翩跹急舞中完成,一个人必须同时兼顾舞步、身法、曲谱、手势等数种动态变化,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一次极不和谐的杂乱舞蹈,当场出丑。

琵琶声不停,只不过曲调变得异常艰涩。

我知道,古人谱写琵琶曲时是按照“宫、商、角、徵、羽”的和谐次序来排列,音阶高低、平仄起伏全都合辙押韵。同一首曲子,正序弹奏,无比动听,一旦反序弹奏,就成了对听众耳朵的一种刻薄折磨。

现在,我听到的正是这样一首令耳朵倍感折磨的琵琶曲。

在曲中,大战止歇后的古战场突然变成修罗场,无数已经倒下的亡者再次站起来,以残缺不全的肢体重新投入战斗。同样,在另外的章节里,遭到驱逐杀戮的旧王也卷土重来,掀翻新王宫殿,血洗都城,万众罹难。也就是说,反弹琵琶所表现出的曲调意义,全都是倒行逆施、正邪互换,让和谐安宁的美好世界瞬间变成水火地狱。

我深吸了一口气,暴喝一声:“够了,不要再弹了!”

琵琶声过于铿锵高亢,我这句话连喝了三遍,才听到胖子的回应:“你与世人苦苦追寻反弹琵琶的奥秘,现在这千古奥秘已经展现在你面前,你却匆匆喝止,究竟是何意?”

舞伎仍在急旋,琴弦仍然响着,只不过音阶下行,曲调渐趋平缓,不会再勾起我那么多残酷的联想。

“如果这就是反弹琵琶的真正意义,我宁愿那幅反弹琵琶图从未在人间出现过。”我苦笑着回答。

长期以来,学者们习惯于欣赏反弹琵琶图,惊叹于那种绝高的弹奏技艺,全都止于“图画”而忘记了声音。作为古代主要乐器之一,琵琶是要发声的,它的形制、颜色、工艺如何并不重要,人们需要的是听到它的声音。

图画无法发声,以至于人们已经忘记了“反弹琵琶图”这五个字中,最重要的是“琵琶”而非“反弹”。

“好,你说的,正是我所期待的。”胖子沉声回应。

灯光渐暗,舞伎也无声地隐去了,不过,胖子并未出声,那年轻人也没进来帮我解开安全带。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忽然有一阵笑声传来。

我倏地一惊,浑身一震,急切地想要弹身而起,却被安全带牢牢缚住。

那笑声很熟悉,因为那是我最真实、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笑声,约摸有十一二岁的样子,笑声如同银铃,清脆而甜美。

笑过七八声之后,那女孩子一边笑一边叫着:“来追我呀,来追我呀,追到我,姐姐就把这朵兰花给你,来追我呀,笨小孩,嘻嘻嘻嘻……”

我儿时的懵懂记忆不多,这是其中最清晰的一段,可惜我从来看不到那女孩子的样子,眼前只有一朵嫩黄的米兰花苞。

花苞摇晃着,花蕊已经露出惊艳一线,永远在我面前两尺之处。

我不知道她是谁,却能明显感觉到,那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

“一掌劈下去,就这样,运足全身力气,从丹田气海到膻中穴,不要四分五裂,要一直让这股力气贯注到右臂、右掌,一掌劈下去,这块红砖就断了。就这样,劈一千块砖,你的红砂掌就大功告成了。来,笨小孩,你来试试……”这是另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差不多是八九岁的样子。

同样,我看不见他,眼前只有一块半旧的红砖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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