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等等两位公子？”韩老道试探地问道。
“看看。”我不动声色。
绿绸子衫、杏红绫子裙、假首饰、画鸡写联的幡儿都在他们箱子底下压着，独耳朵小驴儿也在他们那儿。不过，现在见到这虫神娘娘本人，我倒也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排场上怎么都比不过她了，倒不如孤身去和她斗一场。周围人多，都对那个虫神娘娘顶礼膜拜。若是我们这一小堆人站在这里嘀咕事儿，倒叫人看出来。
虫神娘娘下了轿子，立即有人递了香来。她接过香，在那蝗虫雕像面前煞有介事地手舞足蹈。我让韩老道继续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
我悄悄跑到个没人的胡同，躲在一个柴禾堆后面，掀起上衣，把藏在衣裳底下的一个布包拿出来。我缝的那身做法的破衣裳团了团绑在腰上。我换上这身袍子，接着打散了头发，照着鸡的样子把脸上胡拍了点胭脂。打扮完了，我脱了鞋袜，连衣裳脂粉一起藏在柴禾堆里，光着脚走出去。
韩老道本来在那里看虫神娘娘做法看得聚精会神，我一凑过来把他吓一激灵。
“姑娘，你要上啊？！”
“上吧！要不等她完事往衙门里一躲，倒还麻烦。您先躲好了！”我提起装鸡的篮子，蹑手蹑脚地往前凑。
“虫神大人快快显灵啊！”虫神娘娘在台上筛糠似的抖着脑袋，手里两串铃铛也晃得哗啦哗啦直作响。
“虫神大人快快显灵啊！”甘县令领着在下面围观的百姓一齐跪拜下去。
就是现在！
我从篮子里提起公鸡，踩着前面人的脊背，三步两步跃上祭台，一脚就把虫神娘娘踹下台去。手里的公鸡突然让我抓着翅膀拎起来，正在蹬爪子伸头，尖叫不停。我把它丢在供桌上，端起香炉来砸向那蝗虫雕像，回头指着台下刚被搀着爬起来的虫神娘娘骂道：“大胆妖妇，竟敢招摇撞骗，蛊惑人心。本仙是东荒扶桑山金鸡神朱氏娘娘，今日特奉太上大道君之命来结果了你这恶人！”
“哪里来的疯子？！你才是招摇撞骗！”虫神娘娘扶着腰站直身子，手指着我冲甘县令嚷道：“快把她拿下！”
“慢着！”我纵身跳上供桌，把正在桌上忙着啄米的大公鸡吓得扑翅子乱飞。我运足了内力，喊道：“峰阴百姓都听好！你们被这妖人迷了心智，玉皇大帝不予追究。本仙只来惩治这一个妖人！”
也不管下面的人听没听了，我叉着腰站在桌子上，自顾自地数算着虫神娘娘的罪行。“你这刁妇，谁人给你的胆子冒充神灵，妖言惑众？你诬蔑君上，蛊惑人心，蓄意谋反，此罪一！延误治蝗，连累百姓，此罪二！私设祭坛，推崇邪神，聚敛钱财，此罪三！”其实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敛财，我只是看她的排场和穿着，比我那一头像真东西，估计价值不菲，又觉得江湖骗子大多是为了银钱，信口这么一说。不想这句话一说完，人群里几个面相富态、穿着讲究的人立即苦大仇深地点起了头。看来这几个富户确实被坑过钱，我就多了几分底气，大喊：“就冲你这三条罪行，玉皇大帝派本仙下凡来打你三鞭！”我斜眼看着旁边，说：“至于峰阴县令甘志诚，你身为一地父母官，却听信妖言，让百姓受尽苦楚，自有王法追究你！”
甘志诚那边一众公人的神情更是精彩，唯有甘知县本人，像是没听明白我的话，怔怔地瞪眼看着我。
一阵寒意从后背升起，我低头怒视着这位虫神娘娘——我刚才突然想起些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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