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坐在一起喝着茶,心情都很高兴,常大伯就把政府批准了他的承包申请,决定大力支持,自己准备马上动手的话说了一遍。
玉顺听了以后,心里十分焦虑地说:“好我的哥哩,你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又停不住啦,这么快就把申请递上去了。唉,年纪那么大啦,你就不能和我嫂子清清闲闲地安度晚年吗?这事我不会支持你。”
玉柔接着说:“哥呀,别怪玉顺给你泼冷水,年龄不饶人,你还是别干了吧。咱两家只有四个老年人,只要照顾好自己,不给儿女添麻烦就很不错啦。玉顺要跑助学会的事,接送学生,抽空还要帮我整理你那些文章,的确够忙的啦。我两个一辈子没干过出力活,老了就更不行了,上次不过帮你施了点化肥,回来腰酸腿疼的,几天都缓不过来。你现在要弄那么大的事,都是出力下苦的繁重活,我两个不帮不像话,想帮干不动,那还不为难死呀!你和我嫂子都是受了苦的人,现在条件好了,也该享享福啦。趁早把那种念头打消了,没事了写写文章,也可以给我嫂子讲讲-----。”
柳枝连忙打断她的话说:“不行,不行,我才不听什么文章,都不如拿刀把我杀了。我们这样的人活到世上,就是干活来了,只要能干自己爱干的事就高兴,高兴了心情就好,心情好就是福。叫我说,他爱干就干去,我能帮就帮他一点,不能帮了把家管好,准时把饭做好,------。”
常大伯不等她说完就高兴地说:“好,好,只要你能解除我的后顾之忧就行了。这些年家务把我拖累的,啥事都做不成,把多少机会,多少大好时光耽搁过去了,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干一番事业啦。”
玉顺嘟囔着说:“土都壅到下巴上啦,还当自己是年轻娃哩。”
常大伯又说:“我这人劳动惯了,不干活就会生病。你和玉柔不是干活的人,我也没想让你们帮我干什么活。可是,我对外交一窍不通,这一点却是你的特长,你只要在外面跑跑就行了。咱老哥俩各尽所能,发挥一点余热,为国家社会、为乡里乡亲、为子孙后代做点好事吧。”
玉顺最清楚兄长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知道自己再劝也不起作用,只好勉强说:“哥呀,你可一定要主意身体哩,年纪大了,干活不要勉强,慢慢来,多注意休息,外面的事情------。”
玉柔着急地说:“外面的事自然是你跑啦。就是要干也不能急,反正快收秋了,你就等收秋以后再说,现在好好休息几天,准备收秋。”
常大伯说:“等啥哩,离收秋还有月数天气,我就不能停着等呀,得慢慢干着。咱这年龄的人,干活不能急,不能快,就跟钟表一样,一个劲地走着就没事,要是停住不走了就会有问题,成了废物啦。”
玉顺玉柔知道无法改变他的主意,喝了会茶就告别回家。常大伯在家里则一刻不闲,找见了下了岗的镢头,退了休的弯镰,支起经常不用的磨刀石,嚯嚯嚯地磨个没完。他决心离开温暖的家,一个人去奋战荒原。
从此以后,常大伯每天早上起来,烧水喝茶,简单地吃点东西便扛起镢头,提着弯镰,一个人走出村庄,到那没有活人,尽是死鬼,蓬蒿障目,荒草缠腿的小坟岗开始工作。把那些各式各样的荒草,能拔的拔,能割的割,遇到大点的荆棘灌木,就用镢头一棵一棵地挖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挖过的地方晒着。不怕慢,单怕站,一晌下来,也能挖好大一片子。
常大伯就这样日复一日,天天如此,日日照常地干着,渴了喝喝水,困了歇歇腿,有时回家吃饭,有时想多干点活回去晚了,柳枝就会准时把饭送到地里。村民们不管谁有啥难事,也会到地里找他请教。还有些相好的找他聊天,烧锅的人拉柴,养羊的人拉草,这片阴森可怕的小坟岗今非昔比、人来人往,好像有点蓬荜生辉了。
包谷棒子颗粒开始丰满,能煮着吃了,常谷有了被人搬去棒子的空壳,自己仿佛闻到了嫩包谷煮熟的香气。
他把工具藏在草堆下边,空手回到家里对柳枝说:“包谷能煮着吃了,人家这几天都搬着吃嫩棒哩,我也想到咱家地里搬点煮着吃,给隔壁送点,他家没种地,想吃个嫩棒都没有。”
柳枝高兴地说:“好啊,这几天的嫩棒可好吃啦,想着都是香的。玉顺家没有不要紧,有咱吃的就有他们吃的。今天已经黑啦,你明早去吧,把车子骑上,拿个蛇皮袋子多搬点,自己地里种的,不要心疼。”
常大伯说:“不论啥都不能太多,多了就不香啦。咱两家有几个人吗,一家十个都吃不了。你还叫拿过蛇皮袋子,你莫非想煮着卖呀?”
柳枝说:“你真够细发啦,自己种的舍不得多搬。我想叫玉顺给他们助学会那些人送几个,他们都是好人,家里没有地,对农村的嫩包谷稀罕着哩。咱们农民有地,给好人吃点新鲜的嫩包谷,也少卖不了几个钱。”
常大伯高兴地说:“好,好,太应该了,我咋没想到哩。看来,你比我想得周到,我得向你学习呀。明天多搬一点,你说给谁送就给谁送。”
柳枝笑着说:“行啦,行啦,还向我学习。我连字都认不得,知道个啥,要不是我儿子上学的事,咋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