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伯也笑着说:“那你学不?我可以教你认字呀。”柳枝说:“老婆子啦学啥字哩,我下半辈子能伺候你这个土文学家就很不错啦。”
他两个说着闲话,看了会电视就上炕睡觉。来日一早,常大伯仍然起得很早,他尽量小心翼翼地穿衣,蹑手蹑脚地下炕,柳枝还是醒过来了。
常大伯说:“你怎么也醒来啦?时间还早,再多睡会。”
柳枝说:“我也想多睡哩,起来太早了没事,还把人冷的。可是,我这人睡觉灵醒,稍微有点动静就睡不着了。”
常大伯说:“啊,是我把你影响了。我这人呀,每天天不明就要大便哩,不想起来都不由人。往后冬天冷了,天短夜长,我睡不成还要影响你。”
柳枝穿着衣裳说:“没办法,你那是一种病,叫‘鸡鸣泻’,我村里好多老年人都有这种病,有的在医院治好啦,你也得去医院看看呀。”
常大伯不等柳枝说完,就在桌子上撕了点卫生纸,快步出门向后院跑去。柳枝摞好被子,铺平单子,再用床刷扫了一遍,然后下炕穿鞋,把尿盆端出去倒在后院的粪堆上,这才回房倒水,洗脸梳头。
常大伯从厕所回来,就在柳枝洗了脸的水里洗着脸。柳枝梳着头说:“这么快就回来啦,肯定是鸡鸣泻,每天鸡叫就得屙屎。这病不能大意,要抓紧时间治疗,咱们这几天就准备去医院检查检查。”
常大伯擦着脸说:“什么鸡鸣泻,我大便不稀不稠,次数也不多,肚子又不疼,怎么会是鸡鸣泻哩?去医院检查,闲得没事干啦。”
柳枝忙说:“你那是不严重,别看现在肚子不疼,感觉疼就跟不上了。有病就要抓紧治哩,咱不能把小病拖成大病,人受难过多花钱。”
常大伯应付着说:“对,你说是病就是病,我抽空去看看就是了。”他搭毛巾的时候看见柳枝手上有许多白点,一把抓过来看着说:“你这手上才是病哩,这么多白点,现在疼不疼,痒不痒?”
柳枝拽开自己的手说:“不痒,我这白点几十年了,经常是这样子。”
常大伯又说:“这叫‘鹅掌风’,不痒就好,说明病毒还在潜伏期。现在就要抓紧治疗,等到感觉痒了就不好治啦,弄不好手要烂哩。”
柳枝说:“快去,快去,少见多怪。我说你是鸡鸣泻,你就说我是鹅掌风,真会对呀,不怪是写文章的。我这白点小时候就有,啥鹅掌风。”
二人你一句他一句说了许久,又一同走进厨房烧水。柳枝在煤气灶上炒了点菜,炕了点油炕馍页,二人吃了喝了,天色已经大亮。常大伯找了个化肥袋子夹在自行车后边,出门跨上车子,又去小坟岗。
常大伯觉得回家要捎包谷,只干了三个小时就把工具藏起来,骑车子绕到自己家包谷地头,撑好车子就去搬棒,这才发现自己地里也有不少空壳。啊,我还没到地里来过棒子就被谁搬了。看来,路边的玉米壳不一定都是主人搬的,今年偷玉米棒的贼还不少哩。
常大伯数着有几个空壳,忽然听到地里边还有动静,包谷叶子的响声由远而近。他不由得一阵紧张,这贼好大的胆呀,路边搬了不算,还跑到地里边去偷。我今天倒要看看,是谁在偷别人的玉米。
他不动声色地走进地里蹲了下来,全神贯注地看着有响声的方向。响声越来越近,基本能看见是个人,果然有人偷棒。常大伯忽然站起身说:“谁偷我的棒哩,快出来,你就是跑了我也能认得。”
那人不但没跑,还指着他大声喊道:“啊呀,老常,你个死挨刀子的,到地里来也不言传,忽地往起一站,把我吓得差点尿到裤子上啦。”
常大伯笑着说:“原来是你在我地里偷棒,今天可被我逮住啦。”
那人也笑着说:“多亏我连一个棒都没搬,要是先搬棒就被你讹上了。”
那人正是和他连畔种地的三快婆,她也是要搬几个嫩棒回家煮,到地头一看棒子被人搬了,就进地里边看看。从自己地里进去,也给隔壁捎着看看,就从这边地里出来了,反倒让常大伯以为是偷棒贼。
二人一同走出包谷地,三快婆说:“不用进去看啦,里边没人偷,两边的地里我都看过了。就是觉得你这边的棒大,好像比我那边好。”
常大伯笑着说:“好啥哩,这是你眼睛的问题,别人的庄稼自己的娃。一般人都是这样,看别人的庄稼,总觉得比自己的好,看自己的娃,总觉得比别人的谷被人搬那是必然的,你想,没有地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都想吃几个嫩棒,自己没有就偷别人的。问题不大,嫩棒谁能吃多少,过几天颗粒硬了,你叫人家偷也没人偷啦。”
三快婆又说:“问题咋不大哩,咱们种点包谷容易吗?就浇地这一项都要作多大的难哩。好不容易把包谷种成了,今天被人偷几个,明天被人偷几个,日怕长算,几天就把路边的偷完了,路边没有了还会往里边搬。
老常呀,咱们种地够辛苦啦,成本大,利润小,叫他们这样偷下去咋得了哩。开发区的群众真是太缺德了,自己都成了新居民啦,想吃包谷不会拿钱买去。手里握着大把大把的钱舍不得买几个嫩包谷,跑来做贼偷咱的。你得想个办法,把那些不要脸的家伙治一治。”
常大伯轻松地说:“哎呀,不就是几个嫩包谷吗,他们吃够了就不偷啦。屁大个事还用得着想办法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