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的批文说:‘母亲随女,政策允许。如果把她妈一个人留在老家,无依无靠,以后就成了国家的负担啦。’
公社的批文是:‘母亲随女,合情合理,征求当地干部群众意见’。
大队的意见是:‘女儿嫁这里,母亲不能弃。要在那里落户,只要大多数群众没有意见就行’。
老队长来了个发扬民主,要求百分之八十的群众通过。那时候,他们家族庞大,人数众多,自己人都以他的马首是瞻。
武大郎父母亲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啦。求爹爹,告奶奶地做了许多工作,结果只取得了百分之五十的社员签字通过。
儿子媳妇没有娶成,武大郎的父母久忧成疾,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活了不到六十便饮恨辞世。”
村主任想了一会又说:“咱村里不是有个能办事的智多星吗,老常叔怎么没有帮他?”
三快婆说:“老常那时年轻,老队长派他带人修水库去啦。武大郎的父亲实在没有办法,就隔山渡河地跑到水库工地去找他。老常不但签了自己的字,还动员和他修水库的社员一起签了字,人数还是达不到老队长要求的标准。
老常当时就给武大郎父亲说:‘这事好办,不用找人签字就可以办成。给姑娘她妈找个合适人家,一起嫁了不就万事大吉啦’。
他当时给领导请了个假,连夜从工地上回来,跑了个马不停蹄,结果还是没有弄成。”
村主任忙问:“怎么,这是个好办法呀!咋能弄不成哩?是不是没有找下合适的人?”
三快婆说:“合适的人倒是找下了,条件也不错哩。当他风尘仆仆地回来给媒人见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啦。
北村里的队长知道了这事以后,马上以落两个人的户口为条件,把姑娘给他的侄子说成了,连姑娘她二婆都带来啦。老常当时要是在家,这事就瞎不了。”
村主任叹口气说:“唉——,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北村里的队长就那么有权?给他侄子办个南山媳妇,就落了两个人的户口,他们队上的群众都能同意吗?”
三快婆说:“群众连知道都不知道人家就把事办了。队长不同意的事才开群众会,队长同意的事就不用开。那时候的队长可顶事啦,简直就是土皇上,不然的话,他那跛着腿的侄子咋能娶下媳妇。
北村里好小伙多的是,剩了几个光棒都比他强,到现在还是单身,而人家一个跛子就繁殖了一大帮人,占了多半条街。你说,这有权的人可憎不可憎?”
村主任说:“有权也要成人之美,像他们这样做,的确有些太可憎啦。我这个主任绝对不会那么做,你要是能给老常瞅个合适对象,就是多带几个人的户口我也同意。”
三快婆说:“是呀,你大主任手里也有权,可不敢做缺德事呀。要是把坏事做得多了,以后死的时候过事,也要请厨师哩。到那时,咱村里可能就没有老常啦!”
村主任说:“快婆放心,我就是再爱钱,也不会在乡亲们身上抠;就是再不近人情,也不会坏乡党们的好事。要挣钱,眼光就要放远、放大、抓机遇、瞅机会才是。”
三快婆还要再说,门外进来几个哭吊的自己人,连忙过去招呼发孝。进来的人先焚香、后磕头,接着就爬在死者两旁,装模作样地干哭几声就自动进去喝茶、抽烟、谝闲传。
早饭过后不久,近处的亲友陆续赶来奔丧。进门还是烧香磕头,没有泪流,有地干嚎几声,有地傻站一会就坐在桌子周围说长道短,挤眉弄眼。执事人给他们倒着茶水、递着香烟、同时回答着各种问话。大家经常不见,偶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倒也和谐。
大年初一中午,村里的闲人几乎全部集中到这里,吊丧的客人也越来越多,老队长占了将近乎一亩地的庄基,也显得有点小了。真个是,里里外外无空地,前前后后都是人。
村里的烂头蝎不失时机,叫了几个麻将高手,把金蛋家庄子旁边、老队长当年用来养马的地方,大概情理一下,搭了几块篷布,拉了两条电线,挂了一个灯泡,把自己的麻将桌搬了过来。刚开场生意就非常红火,把这边的闲人都拉了过去。
真个是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上场地分坐四面,观战地站满周围,摸牌地眼观六路,叫喊声五花八门,赢钱地眉飞色舞,输钱地脸色发白。满棚中三条、二饼,胡啦、咋啦地喊声此起彼伏、吵吵嚷嚷,把隔壁本来就小地哭声压得完全听不见了。棚里烟雾沉沉,熏眼呛人,打牌的则不管不顾,个个都那么专心凝神。
这样一来也好,金蛋家里当时不紧张啦,帮忙地跑前跑后方便多了。租赁的桌凳、青器拉回来了,武大郎做好了四样菜,妇女们蒸出了两锅大白馒头。村主任发号施令,叫大家先摆八张桌子,招呼吃饭。不管是客人、主人、帮忙的乡亲,坐在一起吃了一顿菜馍。打牌的、观战的也给自己把菜馍端过去边吃边打,一点都不耽搁时间。
下午,村主任安排几个内行做着入殓前地准备工作,有人清理棺材内侧,有人掏灰、筛灰;有人用土装枕头,有人用纸捲草把,忙忙奔奔地做着一系列程序。大家把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方才坐下抽烟喝茶说闲话,只等老队长的女儿回来见她爸一面,方可动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