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门口走进来一名艳绝倾城的少年,她穿了一身丹红色滚边镶同色丝线的长锦衣,外罩羽毛缎斗篷,那清华凛凛的姿态是梓云任何一名贵公子都无法比拟的。
她望过来的眼神,清澈见底的眸子如圣洁的雪莲,蕴含着坚韧的力量。
门口的嬷嬷这时才回过神来,“你是何人,休得在此放肆。”
琉璃的神情十分平静,她甚至没有赠与一旁的嬷嬷一个眼神,只是从容地立在门口的位置,平淡地望着弯下腰的夏晴。
夏晴渐渐积聚在眼眶中的热泪,在这一刻终于倾落在地,琉璃似有所觉,微微从地面上的一点泪花打眼而过。
“都下去!”夏晴再抬首时,面容已经强自平静下来,喝住两位嬷嬷。
她不住地看着眼前扮作少年模样的琉璃,眼中带着深切的热意,好似怎么都看不够,夏晴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双手微微抬起,作势想去抱住琉璃。
就在离一步之远的地方,琉璃挺直背脊向前一倾,温和道,“见过皇后。”
这一声,夏晴如被绳索缚住了手脚,再难向前,分明只不过一步之遥,犹如天堑鸿沟挡在两人中间,她的手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她以手按住胸口,那种无力、沉痛如潮水般自她的四肢百骸缓缓袭来,她道,“阿璃,我是你的母亲啊。”
琉璃抬起头,午时的初雪散去,一束明亮的光线自门上的薄纸斜射进来,照得她一身通透,无瑕无垢,连日光都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她光芒刺目,在这一刻,夏晴不敢直视,只能闭上眼睛。
“母亲。”琉璃的声音平静至极,仿佛这一声不是从她口中说出。
夏晴猛地睁开双眼,在触到琉璃毫无变化的表情时微微迟疑了一下,可这一点小小的失落仍是被心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欣喜覆盖,她伸手捂住嘴巴,眼泪扑朔扑朔地掉落了下来,毫无预兆。
一旁的沈竟桓终于在琉璃不动声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动容,他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
琉璃的眉尖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探手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巾递给夏晴,说道,“别哭了。”
谁知,夏晴眼中向外涌出的泪水越发肆意,她接过方巾捧在胸前,似是不舍得用,那张柔美的面容因她的哭泣而微微褪了颜色。
琉璃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将目光递向一旁的沈竟桓求助。
沈竟桓见状也是有些为难,他为难的是,今日竟然被他看见皇后哭泣的模样,总觉得很是不妥,他想了想偏过头去,赶紧装作没有看见好了。
而琉璃根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别说安慰别人,便是她自己,幼时都从不哭泣,这位母亲怎得如此娇弱?就在她苦恼的时候,夏晴终于止住了落泪。
便看见她悄悄地收起了琉璃的方巾,然后取出自己的锦帕拭了拭眼角以及面上的泪痕,有些羞赧地说道,“让阿璃见笑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慌地说着,“我平日不是这样的。”
夏晴担心难得见琉璃一面,却在她心中留下这般不堪的模样,所以急忙做着解释。
“嗯。”琉璃轻轻应了一声。
“我,我还给你带了生辰礼。”夏晴立刻回身取过放在桌案上一尺见方的布包,呈到琉璃面前,一边打开,一边说着,“这是我亲手做的,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量,究竟合不合身,我就想着做的大一些,即便大了,过两年也是能穿的,没想到,你竟长的这般高了,那如今正好能穿。”
随着布包的打开,一件散花水雾绿烟的华丽衣裙便跃然眼前,夏晴撑开衣裙,兴奋地在琉璃身上比划着,仿佛已经看见她穿上了一般高兴。
此时的她不是高高在上,受万民敬仰的皇后娘娘,只是个非常普通的,深爱着自己女儿的母亲。
琉璃垂眸望着衣裙上齐整的压边,袖口禄口上繁复缀下的缎边,针脚细密的镶绣,她简直难以想象这样一件做工复杂的衣裙竟是出自眼前这个女子之手,她不是一国皇后吗?为什么要做这些平民才会做的事?
看着这件衣服,她几乎可以望见这个女子夜间埋首在针线之中的模样。
“只是件衣服罢了,你不用亲自做的。”那双素日里通透清澈的眸子,此时却夹杂了复杂的情绪,仿若一汪明透的镜湖,被人投入了数颗石子,搅乱了一汪深潭。
“那怎么能一样呢,做这件衣服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我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这件衣服会穿到你身上,我便觉得,”夏晴顿了顿,眼眶又变得红红的,“再幸福不过了。”
琉璃扫了一眼她手上青翠如春日初临般的衣色,抿了抿嘴,轻声道,“我会穿的。”
夏晴眼中的神色亮了起来,透亮晶莹的似能反射剔透的光芒。
琉璃收过她手中的衣裙,妥帖地放入布包中,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淡,她看向夏晴,道,“那你早些回去吧。”
“啊?”夏晴心中一痛,心道,她还是不肯原谅她的,脸上的血色因琉璃的话语一层一层地退却。
察觉到夏晴的异样,沈竟桓连忙过来解释道,“皇后娘娘,阿璃所说的可能与您心中所想的并非是一个意思。”
夏晴将目光放到沈竟桓身上,又看向琉璃,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何意。
沈竟桓叹了口气,说,“阿璃的性子与旁人不同,她……”他立马丢了个眼神过去,“阿璃,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