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鸢一把扯住马缰,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晨光初绽,第一缕阳光从东面的高墙之上照射进来,梁墨萧坐于马上,站在光线的背阴面,神情平静而微冷,依然是那个摄人心魄的萧王爷,只是如今更多了一股令人尊畏的气势。
“萧……公子。”沉鸢说完,调转过马头,驱马走近。
梁墨萧并不大在意他的称呼,微冷的目光落到沉鸢身上后,又似有若无地飘散在四周,却依然没有见到他想要看见的车驾。
“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沉鸢公子,真是巧了。”
如沉鸢这般时常观察病患面相的人,怎会轻易错过他的眼神动向,心中一动,道,“还不是因为璃儿要来繁冠城,我才想着过来玩玩。”
梁墨萧这样不露声色之人,仅是刚刚露出一分已是难得,此时自然不会动色,只听他清声道,“哦?柳公子也来繁冠城了?”
“嗯,”沉鸢低低应了一声,看了眼两边穿梭的人流,他们二人高头大马地杵在大道中间闲聊,情形实在怪异,“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你我二人换个地方如何?”
“可。”
两个人一前一后打马朝着繁冠城中最出名的酒楼而去。
而乾武城这边,在天色亮起的时候,琉璃一行人已经穿戴整齐出门了。
待出了乾武南城门时,众人再次被眼前的景色震撼。
从官道这厢往东面眺望,晨光之中,巍峨的大山一直高耸到天边,与苍茫的天空相接,通红的太阳跳跃在山头之上。两侧起伏的山峦,一直延伸了数十里,宛如一条逶迤盘旋的上古巨蟒正在吞云吐日,没有尽头。
姬玉早已掀开了车窗上遮蔽的帘子,看着这一幕,只觉心中压抑着骤然涌出的一股豪气,虽然没有大吼出声,却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师父,此地风光,大好!”
琉璃顺着他的目光向外面看去,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问,“喜欢这里吗?”
姬玉被她问的一愣,点头道,“喜欢,但是,更喜欢与师父在一处。”
“又说这么孩子气的话。”
她看了一眼还盯着车外景色猛瞧的姬玉,没有出言阻止,反而将手伸出车外,曲起两根手指在外车壁上扣了两下,出声道,“阿桀。”
“在。”夏桀虚晃的身影如雪天轻飘的细雪落在篷顶之上,悄无声息。
琉璃低声问,“昨夜的东西送出了吗?”
琉璃一早就知道,按着沉鸢的性子在苍雪一定待不住,果然在她出行的同时偷偷地溜了出来,他独自策马而来,肯定要比她早到繁冠城,因此才叫夏桀递了个消息过去。
夏桀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已送。”
琉璃点头,那应该很快就能到他的手上了。
倾香居,店如其名,出色之处在于菜肴色味飘香,美酒幽香萦绕,即使人站在楼外,都能被香味吸引得勾起食欲。
三楼锦绣阁中,红花似锦,长绸如绣,走进去便如置身奢华锦缎之中,美轮美奂,明艳至极。
“还是沉鸢公子会挑地方。”中逡巡了一圈,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亮眼之物。
沉鸢长袖流泻,一道金线划过,手中已经执起了桌上的那只青瓷鸢尾凤首酒壶,替梁墨萧与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才道,“我沉鸢别无长物,游走七国之间,只有这吃喝玩乐四字从不敢忘。”
梁墨萧微微有些惊色,他结交之人甚广,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把“吃喝玩乐”四字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甚至引以为傲的。
“沉鸢公子果然洒脱,我敬你一杯。”说完,仰脖饮尽。
沉鸢亦拿起酒杯遥遥一举,说道,“萧王爷也是爽快之人,沉鸢佩服。”
佩服他?梁墨萧看了他一眼,这酒还未饮,总不能可能就开始说醉话了吧?
“不知这佩服二字因何而来?”
沉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酒香入腹,暖流流过,通遍全身,舒爽无比,他的嘴角带起一抹惯常的微笑,道,“能得璃儿尽心相助之人,沉鸢自然佩服。”
梁墨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一丝敬意,虽然他的称呼一直以来都显得极其亲密,可话语中又总是不明显地带着似有还无的距离,这二人的关系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看了一眼被重新注满酒水的白玉杯,道,“先前沉鸢公子说柳公子也来了这繁冠城?”
沉鸢笑了笑,“应当还在路途之中,我骑马而来,孑然一身,自然会比她快一些。”
梁墨萧这时才正色地将目光落到沉鸢身上,他发现,好像不论何时何地,此人都是一身绚烂到极致的红袍,不添不减,即使是方才骑马而过之时。
这怎么可能,他也是自幼习武,又有内力护体,可自问到了冬季,尤其是打马出行,也需要大氅斗篷加身才行,这人不惧冷到如此地步吗?
他沉默少顷,脑海中忽然而起的一个想法一掠而过,还没来不及抓住。
沉鸢没注意到他的深思,目光被窗台外的什么吸引了过去,眼睛停了一瞬,道,“稍候。”说完,人已经掠窗而出,只能远远看到一道红影虚晃着消失在眼前。
好俊的轻功!
须臾之后,还未见到沉鸢的身影,他的声音倒是率先从窗外传了进来,“璃儿这人也真是,传个信都不好好传。”随后,他轻身跃了进来,懒懒地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低声说了一句,“肯定是夏桀!”
梁墨萧静静地看着他展开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