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一手点在霍灵额头,“你呀,就是个不长记性的,到如今这个年纪确实该收收心。”
“什么叫收心啊?”霍灵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慌乱,“我在家收就行了,您看大姐嫁去了这么远,如今可就剩我这么一个小棉袄了,您还不趁机多留几年!”
霍夫人对着霍灵的小手便是一拍,“你这孩子,这么多客人在,你也不知道害臊。”抬手捋了捋霍灵垂下的长发,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不舍,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姑娘,没成想竟也一眼看破了他们的用意,她确实想趁此机会替小女儿觅一位良人,嫁了人也就能真正收心了,就如她当年一般。
琉璃抽回置于杯沿的手,不徐不疾道,“霍庄主,霍夫人,说来这本是霍家家事,在下无权干涉,可这么多年来,灵儿便像是我的半个亲人,在下以为,霍夫人不妨将灵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一年再说也不迟。”这些话由一外男说来本该有些怪异,可从琉璃口中说出却异常坦率自然。
霍夫人倒是沉思起来,越想越觉得琉璃说的有道理,带在身边教导,既能防止霍灵四处乱跑,又能教她一些后宅之事,可谓一举两得,但是,霍夫人与霍尹秋视线交汇了一瞬,莫非这柳公子对灵儿有意,方才这般说?
梁墨萧一哂,对于在意的人和事,他倒真是尽心尽力。
琉璃未等霍家二老表态,只对着身后唤了一声,“阿桀。”
夏桀以手探入衣间,拿出一卷画轴递给琉璃,琉璃接过后放在身旁搁茶杯的扶几上,“霍公子,当日情急,画轴便放置在我车驾之上,如今也可物归原主了。”
霍祺一震,画轴之上所画之人正是霍灵,这也可以称之为私物,如今归还,便是表明他对霍灵无意。
霍夫人忙看向霍灵,毕竟女儿对这柳公子的痴迷程度可是有目共睹,如今以这样的方式遭拒,应该会伤心吧,却见霍灵似乎毫无所觉,甚至很是感激人家出言相助的模样,神情间不见一丝难过。
霍尹秋看着自己夫人微微摇了摇头,这俩孩子是真将对方当作了亲人,并无男女之意,倒也轻舒了一口气。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是老夫顾虑不周,二位舟车劳顿的应当先去休息的,厢房已经备好,晚膳时分,霍某派人前去请二位一同把酒言欢一番。”霍尹秋起身唤过婢女为琉璃众人领路。
看着人群走远,霍灵拉着霍夫人的袖子仍是不放,“你们还没说好我的笄礼的事呢,我不嫁人!”
“你这姑娘家家的,张口闭口嫁人,我可没说要将你许配人家,我看是你这小丫头恨嫁了吧。”霍夫人拈着袖子哧哧直笑。
“娘是坏人,不理你了。”霍灵故作羞恼地转身跑开,手拎着裙摆,跑得极快,眸中却是计谋得逞的得意,得快些去找公子分享喜悦的心情。
晚膳毕,迎着习习的晚风朝厢房而去,风带着冰冰凉沁脾的触感吹散了周身的酒气,琉璃晚间难得小酌了几杯,饭桌上迷离渐起的双眸此刻一片清明,浅量酒水于她而言无伤大雅,只不过经年已逝,如今故地重游多了些感慨。
走到厢房处,沿着房门外的石阶就地而坐,琉璃喜静,厢房这边的婢女都撤了下去,倒是没人看到这样恣意fēng_liú的公子。
夏桀皱了皱眉,声音低沉,“凉。”
“无妨。”琉璃双臂屈在后头的台阶上,双腿直直向前伸出,仰着头出神地看着头顶那片漆墨翻染的天幕,星辰忽明忽暗地藏于云层后头。
这样的琉璃与往常大不相同,夏桀能做的便是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
良久,琉璃坐直了身子,轻展衣摆,右手探入衣间取出了一封信函,凝视许久后郑重地交给夏桀,“送去大将军府。”声音平淡却透着浓浓的念想、怅惘、无奈,很多的情感交杂在一起,生出无限的思绪。
夏桀接过这封有些厚度的信函,想起午后琉璃挥墨时的模样,一纸言简意赅,信笔而下,通篇流畅一气呵成,薄薄的信函很快便交到了他手上,是送往金台寺的,无言大师如今正在寺内。而另一纸洋洋洒洒,沉思停顿,似有写不完的事,终于还是在这一刻交给了他。
夏桀小心地将信函放入衣间,便听到琉璃说,“亲自去。”
“少主?”夏桀不赞成地看向她。
琉璃轻声一笑,风轻云净,“你看这天际,皓月当空,星子稀疏,值此时候,无人会有所动作,去吧。”
夏桀抬头看了看这与往常并无差别的天空,他看不出什么,只知道琉璃一向算无遗策,仍是有些不放心,却也只能点点头转身而去。
“等等,”琉璃看着夏桀回转的身子,格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替我带一句,自安好,勿挂念。”
夏桀郑重地点头后一瞬消失在了院中,无声无息。
片刻后,“靡靡乱世无清朗,一隅一徐妄思量。”琉璃起身掸了掸衣袍,定定地看向前方转弯处,玄色的衣角很快便出现在了眼中。
梁墨萧不起波澜的眸子深深地探向琉璃,这里是他回房的必经之路,走到这里便听到了这句鉴言,这自然不是巧合,继而抬头望了望天,心道,这便是他的其一先机?
妄思量?何止是思量,步步为营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止是思量就够了的。
琉璃对着梁墨萧点头示意后朝屋内走去,这时梁墨萧注意到那个寸步不离其身侧的夏桀竟然不在,见之也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