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皇后缓缓开口,带着那种母仪天下的威仪,与生俱来的傲气,“正则是本宫的堂弟,他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迄今为止,他身边仅有一位正妻相伴,便是连妾侍亦无一位,这样的人本宫怎么相信他会去,去那种地方。”
“是啊,连朕都不能相信陆卿竟是这样的伪君子。”梁承的声音在殿中徐徐回响,却没有给陆正则辩解的机会,话语中似是已经一口咬定。
陆皇后那张如牡丹般雍容自若的面容,瞬间失却了血色,梁承的这句话说明了这一切已经在他心中有了定论,不过牡丹失色,依然是牡丹。
她牵动了下嘴角,冷笑道,“吴卿又如何认定正则所去的便是私窑,兴许只是处文人常去的风雅堂所罢了。”
吴怀信并不畏惧她的神色,作为都察院御史,他可谓参百官而不惧,群舌据理他都未必会处于下风,凤驾威仪再盛,也只是一个人。
他说道,“那宅子外观看来极为普通,内里却如西市巷尾的风月场所一般红纱飘摇,最不堪入目的是,从宅子里奔走而出的男子多数都衣衫不整!”
大殿之中的气氛更加压抑,陆皇后转脸看向身边的梁承,见他没有丝毫想要开口的意思,倔强地抬起下巴,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冷冷地说道,“可是正则如今衣衫整齐地跪在殿中,凭吴卿的片面之词,本宫如何知道孰真孰假?”
吴怀信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微臣有证据。”继而对梁承道,“皇上,可否准许私窑中人进殿作证。”
“准。”
从殿外走进了一个如海棠花般娇美莹丽的女子,步态间扶风弱柳的嫣然,举步生花,真难以看出这竟是个出自风月的女子。
琇莹娇弱地跪在陆正则的一丈之侧,眼睛忍不住偷偷看向他,在看到他手背上的血痕时,眼中升起一抹心疼,泪光莹莹点点的,却倔强地没有掉落下来。
吴怀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琇莹。”
“你在徽音巷里的私窑待了多久了?”吴怀信直指问题所在。
陆皇后冷冷地望着地上如花般艳丽的女子,语气冰冷,“你可要想好了再答,莫胡乱说话。”
梁承轻飘飘地扫过陆皇后一眼,冷笑着不说话。
琇莹迟疑了一下,低垂着头,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暗芒,抬头时却带了一抹不知所措的惊慌,如一只误入猎人刀口的兔子,脸上带着无措,咬着唇不敢作答,惹人生怜。
“如实答来,若有隐瞒那便是欺君之罪!”吴怀信是绝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的,梁承不是说他督查不严吗,此次必须严厉处理!
琇莹微微瑟缩了一下,仍强作镇定地答道,“三个月。”
陆皇后冷笑一声,只是这笑极其勉强,甚至连面部都带了几分僵硬,不再朝殿中投去一眼。
吴怀信又问,以手指着陆正则,“你可曾见过他?”
琇莹飞快地看了陆正则一眼,微微有些犹疑,轻声道,“只见过这一次。”
“你在撒谎!”吴怀信当下戳穿了她的谎言,却没有继续这个问题,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呵,我再问你,他平日过去都做些什么?”
琇莹抿了抿已经变得苍白的嘴唇,回道,“练字,听曲,吃茶。”
陆皇后再次开口,面部绷紧而显得有些僵硬,“皇上,您也听到了,正则只是去那里坐一坐,品茶练字皆是附庸风雅之事,并非行那等肮脏之事。”
听到“肮脏”二字,陆正则的余光瞥见那张平日里一颦一笑都带有韵味的脸庞,忽然变得刷白,如雨打的海棠,失去了颜色。
吴怀信毫不迟疑地嘲讽道,“盛安城内风雅茶会、诗文长廊数十处,不知陆大人为何偏偏要选去私窑闲坐,这其中包含的意味真是耐人寻味,练字吃茶,陆大人果然高风亮节,出淤泥而不染。”
“皇上,”从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地陆正则终于抬起了头,声音略微沙哑却平静至极,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不必审问了,臣确实去了私窑,还请皇上降罪。”
话一说口,陆正则感觉身上那根绷紧的弦终于被自己亲手扯断了,却无比的轻松。
琇莹垂着头,长长的眼睫轻轻一颤,衣袖下紧握的双手缓缓松了开来。
陆皇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冷地看着陆正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始终漠然的梁承怒极反笑,冷笑着看向陆正则,“朕一向对你赏识有加,你一直以来也都做得很好,进退有度,在学识方面亦很有才能,你堂姐也时常在朕面前提起你,朕当然也是有心想提拔你,可是你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知法犯法,沽名钓誉,道貌岸然!”
这十二个字震得陆皇后背脊一颤。
“朕本该判你个永不录用的,不过实在怜惜你平日做事严谨,曾经亦有功绩,酌情降你为正五品光禄寺少卿。”
一脚将他踢出了六部,光禄寺少卿,名为正五品,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权。
陆正则叩拜在地,缓慢而沉重地说道,“谢皇上。”
待到宫中传出消息,已是夕阳渐沉,阳光已经不同正午的鼎盛,和熹地洒落下来,透过雕花窗桕,稀疏地落在琉璃二人身上。
琉璃望着窗外碧空如洗的天际,淡然道,“即使是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下手依旧毫不留情。”
朝堂中的水向来不会干净,游逛私窑之类的事,别个朝臣身上只怕还有更甚的,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