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的身影,寂寂落寞,与来时的清越温柔已经迥异,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亦显得有些艰难。
室外的光线明亮,暖黄色的阳光洒落了他一身,却掩不去他一身幽暗。
“你,故意的。”夏桀抱着双臂坐到了秦越方才所坐的位置上。
琉璃笑着取过桌上的茶盏,以茶盖拨开在茶水中跳跃起伏的红果,那双始终温和无波的眼睛,终于染上了一丝柔和。
是啊,故意说着那样的话。
只有将这件事情剖开来揉碎了,摆在明面上说,日后秦越在做这些选择的时候才不会太过痛苦,毕竟不论他如今要做什么事,最终的走向还是掌握在她手中。
她轻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水与酸涩的红果混在一起,融合出一种酸苦酸苦的味道,引得她微微皱眉,味道果然还是太怪异了些,也不知这人的口味怎么这么奇特。
琉璃招呼婢女上前替她与夏桀换了茶水,直到清冽甘香的茶味弥漫在唇齿之间,她的眉宇才微展开来。
“我所做的事不会停,我所行的道还未止,倒不如令他们日后行事少些顾忌的好。”琉璃的声音清澈平和,如同无暇的玉珏敲击在清透的琉璃瓦上,轻轻相击回荡。
夏桀将双手放下,轻搁在玫瑰椅的扶手之上,她的声音,在这样的时节里,仿佛能令人静下心来,驱走心中的烦琐。他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她这份温和有余,淡漠至极下深藏的温柔,从她说“年长的随我走”时,他便早已看透。
只是有些不忍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那些重担,夏桀忍不住叫了一声,“少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方才传话的那个仆从走进了厅内,“公子,外头有人送了礼过来,手上拿的是东宫的令牌。”
东宫?
琉璃微一扬眉,虽说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他们也不必将盯着她行迹一事如此明显地摆到明面上吧。
她笑了笑,说道,“今日这院子可真是热闹了。”挥了挥手,示意他带人过来。
随后,便见一个身着蓝灰色衣衫的宫人跟在仆从后走了过来,手上捧着高高一堆大小不同的礼盒,礼盒堆叠,遮去了来人的脸。
“柳公子,我奉太子殿下之命携礼而来。”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堆高的礼盒一齐摇晃起来,好像下一刻便会掉落在地。
我?她倒是不知,梓云内宫中的宫人什么时候可以在人前自称“我”了,琉璃“嗯”了一声,笑着将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端详许久,才轻声说,“不知是暮琉琛派你来的,还是他亲自来了?”
宫人捧着礼盒的手一紧,果然,那人便将手中的礼盒放到一旁小几上,顿时露出一张贵气而略显青涩的脸庞,正是暮琉琛无疑,此时他的脸上带着尚未敛去的窘迫,咧嘴笑着,“竟这么轻易便被你瞧了出来。”
琉璃看着他那晶亮的双眼,微弯的双眉,上扬的唇角,不由也露出一个笑来,这一笑显得温和静心,有一种缓风拂面的柔和气息,“装的不像。”
暮琉琛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就连脚上所及的黑布靴都没有问题,实在想不通是哪里露出破绽了。
哪有宫人站立时腰背挺直,弯腰时从容自若,说话时不卑不亢,他的身上与生俱来便带了分气度,这些种种未有收敛,浑身都是破绽。
琉璃没有指正他,只问道,“你亲自过来,可是有事?”
暮琉琛抬头看了一眼依然坐在原位的夏桀,上前了两步坐在了他对面,随后接过婢女递上的茶水,随手搁在了几上,才道,“是,有两件事。”
琉璃看着暮琉琛,点了点头,沉默着,示意他往下说。
“其一呢,我知道父皇派沈将军出城一事,定会惹姐姐不开心,所以琉琛今日是特来赔罪的。”暮琉琛说着,起身又是弯下腰行了个大礼。
琉璃微微一颔首,目光下垂,没有对此说什么话。
“对了,我方才在路上好像看到秦越的轿子了,他是来找姐姐的吗?”
琉璃看着暮琉琛面含疑惑,疑惑之下又携带着清浅的笑意,便知他对于秦越的身份,以及庙堂上的事十分清楚,只是表面上佯装不知罢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跳过了这个问题,道,“直接说第二件事吧。”
暮琉琛聪慧地掠过,“其二,”他的神情带了些许忧伤,低着头,声音低沉,“母后病了。”
他的话说完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暮琉琛不由抬起了头,琉璃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她的面容分明近在眼前,却仿佛如隔云端,看不清神情,只觉得似乎依旧如初的平淡且不带任何感情。
“琉璃姐姐?”暮琉琛不确信地叫了她一声。
琉璃缓缓地掀开茶盖置于一旁,声音波澜不惊,“嗯,知道了。”然后她又不动声色地问道,“因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吗?”
她的声音平静至极,仿佛听到的是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你……不去看望母后吗?”暮琉琛凝视着琉璃,口中的话语微顿略含涩意,尤其在看到这双无风无波的眼眸时,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问话多了一丝可笑。
琉璃脸上露出一缕微乎飘渺的笑意,低头看着少了几许热气的茶水,不紧不慢地端了起来,轻呷了一口,避而不答,只说,“事出有因,即使是病了总也是有缘由的吧。”
暮琉琛听她说得毫不在意,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