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德玛盯着楚忘,又瞥了眼正蔓延开去的大火。
楚忘说得是事实,举起屠刀以后,他们的难过只是鳄鱼的眼泪而已。
那些躺在壕沟中的族人,早已死去。
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减小,四周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烧焦味。
德德玛转身,握着刀一声不吭。
士卒们逐渐让开一条道。
挤在城墙边上的难民们逐渐松散开,有些胆寒的眺望着不远处的壕沟。
没有多余的话,士卒们开始清扫壕沟边上的尸块,搬动着木栅栏。
难民们逐渐向着士卒靠拢,帮忙起来。
楚忘仰头望向城头,贵族们又缩回城内了。
他喝了口酒,心里很明白这仅仅只是残酷的开始。
苏圆圆几人向他走来,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何必对他说那样的话?”
楚忘沉吟了片刻后,没有回答苏圆圆的问题,背负着刀剑匣子,向着外围走去,“不用跟着我。”
苏圆圆想要跟上去,却被赵老头儿一把拽住。
赵老头儿露出难言之隐,算算时间,楚忘怕是又缺乏口粮了。
苏圆圆盯着楚忘的背影,渐渐的打消追去的念头。她有点儿担忧楚忘,在赶尸派的密室内,楚忘的样子吓坏她了。
“苏丫头,随他去吧,他没疯掉都是好的了。”赵老头儿叹了口气,晃晃头无奈道:“对他而言就是如此,既然选择了活下去,那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人呀,活着难。”
苏圆圆看向赵老头儿的脸庞,又瞅了眼壕沟中的地狱般的景象,似有所悟。
——半日后·繁星满天·微风时——
远处的士卒正忙碌着将烧焦的尸体搬出壕沟。
尸蛊已然被烧焦。
他们要将尸体埋在不远处,直接垒高。
苏玛蹲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望着不远处游弋的火光,借着火光,她能看清时隐时现的士卒。
徐知忆牵着绳子,守在黄牛的边上。
她盯着苏玛,而苏玛望着远处。
“你看着我干什么?”
苏玛终于是忍不住的开口。
徐知忆撇撇嘴,小声的回答,“我想看清小恶魔的样子。”
“小恶魔?”
苏玛拧眉,抬起指着自己的脸庞,看向徐知忆问道:
“你在说我嘛?恶魔.....”
徐知忆迟疑中点了点头,又是嘟囔一声,目光复杂的看向黄牛。
这头黄牛是一个部落的老头儿送给她的。
老头儿说北凉人不欠他人恩情。
徐知忆明白老头儿是想说北凉人不欠大晋人的恩情。
她赌气的牵走了黄牛,寻思着大吃一顿。
反正北凉人都是魔鬼,饿死他们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她和赵老头儿在大晋国内走南闯北,很多人都对她说北凉人是魔鬼。
赵老头儿说她的父亲是一个英雄,死在了抵抗北凉侵略的战场上。
她恨透了北凉人。
可不远处的苏玛似乎和自己一样,甚至还有点可爱。
苏玛看上去不像是魔鬼。
“我不是魔鬼。”
苏玛使劲的摇头,也是端详着同她年龄产不多的徐知忆。
“就是就是,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徐知忆急速的回答。
“他们?他们是谁?”
苏玛看着徐知忆,生气的问道。
“大晋人,你们在侵略我们大晋,我们的父辈很多都死在了战场上,你们北凉人就是魔鬼......”徐知忆毫不示弱的盯着苏玛,愤懑的说道:“我的父亲就是死在了战场上,最后我的娘亲也死了.....你们就是魔鬼....”
苏玛听到徐知忆的话后,立刻愣了下。她低下头,搓着地上的嫩草,听到徐知忆的指控后,非常的难过。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去侵略大晋。
草原上有牛羊,还有蓝天白云。
她只想年年骑着自己的小马驹无忧无虑的放牛羊,部落的族人们都平安无事。
他们北凉人也痛恨大晋人,两国的侵略明明就是大晋的始皇帝挑起的。
战争延续了好几百年,具体死了多少人,苏玛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埋过尸体的地方,来年的土地更为肥沃,青色的草能漫过她的膝盖。
游牧的人喜欢肥沃的土地,可并喜欢死人。
牛羊吃得最饱的地方就是埋过尸体的地方,大部分肥美的牛羊又被青阳城内的贵族们抢去了。
苏玛难过极了,她不是魔鬼,一直都不是。
在星光下,徐知忆瞅见苏玛眼眶中隐隐泛着泪光,心烦起来。
她又没说错,对方倒是觉得委屈了。
在片刻的沉默后,徐知忆没按捺下自己烦躁的情绪,捡起一块小石子向着苏玛丢去。
石子在苏玛的额头上砸起一个小包,苏玛低声的哭了起来,将头埋入膝盖间。
徐知忆撅着嘴,站在不远处看着。
苏玛没有骂她,也没有还手打她。
这让她有点沮丧,要是苏玛打她骂她,那么她就可以心安理得。
可苏玛没有。
她听着对方的哭声,隐隐觉得自己是一个欺负弱小的坏人,微微的有点愧疚。
她转身走了几步后,又是一咬牙快步走到苏玛的身边,掏出丝绢,生硬道:“给,你哭得我心烦。”
苏玛慢慢的抬起头,啜泣了几下,注视着有些不情愿的徐知忆。
寂静中,她推开了徐知忆的手,跑向不远处的壕沟,帮着士卒们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搬出来。
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