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伤心埋怨,白思孟心想:如今的独生小青年不尽是这样的吗?朱大姐真是少见多怪了!
“也别那么说,朱姐!他也许是太担心你了,受的刺激有点儿过大。”他劝慰说。自己也觉得言不由衷。
“什么刺激过大,他是有根深蒂固的chù_nǚ情结!他以为呢?哼,以为我不明白?”
“什么——处……”白思孟懵了,有些搞不清楚,却又有点儿明白,自知不妥,欲问又止。
朱品声悲愤之际,口不择言,说出口有些后悔,但不说又觉受了不白之冤,吞吞吐吐,更叫人疑心。反正对方年才十七,在她眼里不过就一小屁孩,心一横,要嘛不说,要说就索性说个痛快!便咬牙道:
“他万某人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我受这么大惊吓,他不说安慰,还一味怀疑……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了?事情怎么样,我自然说得清楚,也不难证明。可他竟这个样!呸!我稀罕他知道!”
再明白不过了,是说她没遭那妖人的毒手。可这话,怎么听也叫人臊得慌。白思孟面红耳赤,实在呆不住,就说声:“我下去倒杯水!”立刻匆匆溜出房间,跑到了楼下茅房里。
他进去关上门,只觉心房剧跳,脸上发烧,自己又感到不对,呸了一口,心想: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私事,我管它呢!
过去不是一直把他们看作要结婚的人吗?看作中性的、看作大嫂吗?怎么听说她没事也松了那么一口气?跟我屁的相干呀!太他妈男性荷尔蒙泛滥了!
“而且,”他想,“就是真有个什么,也不是朱姐一个女人的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有事情不能保护女人,反要怪女人不能保护自己。可这明明是男性横行霸道的世界呀!你叫女人怎么着?这样落井下石,也太不爷们、太怯懦卑鄙了吧!”
他觉得自己也很有些卑劣,便咬着牙在脸上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七八下,骂道:“叫你想那些不该想的!”
然而尽管感到心地不光明,见面很尴尬,但小蒋和老万不在客店,他便没有出去的理由,还是得回到二楼房间去。他拖拖拉拉,很延宕了一会儿才去了。
还算不错,朱品声已经换上店家女人的旧衣服,坐在脚盆前洗自己的衣服,见白思孟进来,还要他脱下套头衫来洗。白思孟说我没换的,她就说:光膀子不就得了?怕什么!
白思孟心想:我怕老万回来看到更来气。
于是他先跑到店小二处,跟他说,借几件旧衣服,该什么价,等小蒋他们挣回钱就付清。店小二见有利可图,就爽快地拿出几件,白思孟换好后才把脏衣服拿给朱品声。
时至中午,小蒋和老万还没回,店门前却又来了伯爵府的管家,举头对着楼上乱嚷:“那外国来的吹笛唱歌的可在店里?伯爷有吩咐。”
店小二匆匆跑到楼上,见门开着,便探头进来,叫他们去一人支应。白思孟便去了。
只见那管家穿靴戴冠,很有几分官气,开口就说:
“伯爷口谕:‘今晚于爵府宴请我国东路指挥使、东闾侯杨大人,在城优伶都必须入府供奉,不得借故推托。’你等四人虽然是从外国来的,但既入敝地卖艺,自然也暂列簿籍,今晚是必要去的。”
白思孟不知供奉二字是什么意思,就问:“给钱不给?”
管家一愣,心道:还有这般不开窍的?但看他一副外国人形貌,人又年轻,则不通这边的世路也是很自然的。
但他承命而来,无须跟这些外国蛮夷客气,于是口气极硬,开口便嘎崩脆,说:
“不给。官府有事,都是白供奉的,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过,倘或有好手段,玩艺上乘,能得大人们喜欢,那赏钱便多得很,寻常卖艺哪里比得!”
他口中居然也蹦出‘玩艺’二字!可见不管武艺文艺,只要眩目有趣了,便与玩字相连,无论在世界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好吧,我们去。什么时辰?”
“申末到府,吃了饭即化妆,候到宴席排开,便有提调的来叫,唤进去一一做戏。做完自家的还不能走,须等到饮宴终了,没有加叫了,许你走,才能走。”
“好,知道了。”白思孟便要回二楼。
管家却叫住他说:“你回来。看你一身佣夫打扮,这样子怎能进伯爷府?你们有专门的做戏衣裳么?”
“我们那儿是只讲功夫,不讲打扮的,”白思孟口气傲然,“靠服装那都是二流货。”
“此话虽然不错,你外国人外国形像,倒也算原汗原味,但伯爷府不比其他,台上的体面还是要的。这样吧——衣服头面之类,便从伯爷府侧边‘陕原老戏班’借。你们早些动身,我先借来在府门前坐等,换了再进府去。”
等小蒋老万回来,说起这事,都道:
“应该应该!昨天老爵爷一箭破了妖人的邪法,于我们有恩,演几个节目算什么——又不是叫我们一家演。只是戏服不需要,唱歌吹笛要什么戏服呀?我们就本色出演!”
“随便你,到时你自己跟管家说吧。今天的收成怎么样?”
“还用说吗?”万时明把一个鼓鼓的钱袋往桌上一放,“比昨天强,只是强不多!小朱没来!”
多不多,有钱就好度日。小二和店主人见他们具有稳定收入,立刻把他们列为上等客人,一切招待,都按上等标准。当然,价钱也悄然提高了。
吃饭、午休。一到下午四点,伯府那